裴天麟回到祥国公府，便直奔裴忆秋的闺房。
屏退下人后，裴天麟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忆秋。
听完后，裴忆秋先是脑袋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道亮光从脑海划过。
她一下子就想起裴涟之前跟她提过，赵羿打算给裴三郎一个大惊喜的事情。
想来与六皇子和亲就是大惊喜。
如此说来，当初自己女扮男装，已经被赵羿看穿了。
裴忆秋身体晃了晃，背脊有些发寒。
这是她自打穿越到这里后，遇到第一个让她感到棘手的人。
“忆秋，这件事恐怕很难办。”
裴天麟眉头一直皱着，怜惜地看着裴忆秋，叹气道：“北翼为了让你和六皇子和亲，做出了让步。”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为了利益，他多半会答应这门和亲。”
裴忆秋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的心情很乱！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优势。
可同样，因为女性的身份，也极大限制了她的作为。
封建时代的女性，想要实现自己的野心，最终还是需要依靠男人。
联姻是最快的捷径。
可惜的是，出身权贵世家，她的婚姻无法自己做主。
原本以为赐婚给擎王，是一个十分糟糕的结果。
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北翼六皇子。
她好不容易在大雍发展起自己的事业。
心中也有了初步的规划。
远嫁北翼，一切就要从头开始。
这个消息太让人沮丧了。
见到孙女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裴天麟甚是心痛。
“忆秋。”裴天麟咬了咬牙，发狠道：“若是你不想远嫁北翼，拼了老夫这条老命，我也会跟陛下抗争到底。”
“等等！”裴忆秋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骤然一亮。
“祖父，孙女想不通的是，六皇子为何执意要娶我？”
裴天麟怔了怔，垂下眼皮，思忖了片晌，忽然眸光一凛，揣度道：“忆秋，你说是不是擎王在背后撺掇六皇子娶你？”
“擎王？”裴忆秋瞳孔微缩，眸光中神思急转。
紧接着，她摇了摇头道：“祖父，议和这么大的事情，绝不可能因为擎王的撺掇，就让北翼改变主意！”
裴天麟心头一动，探身问道：“你的意思是，北翼早有图谋？”
“对！”裴忆秋斩钉截铁，眸中精光大盛，“我知道北翼为什么这么做了！”
裴忆秋看向裴天麟，目光灼灼，“祖父，我猜北翼定是知道陛下猜忌我们裴家。”
“所以，故意提出，让六皇子与我和亲。”
“如此一来，便可加深陛下与我裴家之间的嫌隙！”
裴天麟悚然一惊，瞪得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
“好一招挑拨离间！”
茅塞顿开后，裴天麟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感慨。
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赵羿身上。
所以忽略了北翼。
裴忆秋道出玄机，他便瞬间了然。
“祖父。”裴忆秋再次开口，“擎王定是早早看穿北翼图谋，于是顺水推舟，与北翼达成了共识！”
裴天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此子果然心机深沉，阴险至极！”
眉头一拧，裴天麟恍然道：“以他的心思，必然能看得出，之前我征询他割地意见的目的。”
“他明知道那是黑锅，还愿意接受，定是早有图谋！”
“细思极恐啊。”
一股寒意莫名袭来，让裴天麟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忆秋。”裴天麟看向裴忆秋，语气凝重道：“你说，擎王为何想要摆脱我裴家？”
赵羿此举的目的，不言自明。
裴忆秋深吸一口气，眸光精亮道：“或许他早就看出，陛下利用他来对付我们裴家。”
“倘若他真与我裴家联姻，必然断了夺嫡之路！”
“我想，他这么做，充分说明，他意图夺嫡！”
此言一出，裴天麟眼里的光，在烛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你说得没错！”良晌后，裴天麟冷冷一笑，“以他的城府，绝不甘心屈于人下。”
裴忆秋眸光骤然大亮，“祖父，孙女有个猜想。”
“什么猜想？”裴天麟下意识皱起眉头。
裴忆秋语出惊人：“孙女怀疑，擎王或许和北翼暗中达成协议，故意帮助北翼，促成六皇子与孙女的和亲！”
裴天麟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擎王勾结北翼？”
裴忆秋点了点头：“擎王若想夺嫡，必定需要人帮助！”
“北翼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争取的势力。”
“话是这么说，可通敌……”裴天麟摇了摇头，“他恐怕没这个胆量吧。”
“他若想夺嫡，必定要不择手段！”裴忆秋语气肯定。
裴天麟不置可否。
他觉得与北翼合作风险太大，擎王也未必能够掌控，可能性不大。
“擎王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思绪一转，裴天麟面露担忧道：“如今你的婚事，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既已看穿北翼的图谋，老夫现在就进宫，跟陛下陈述实情。”
“想必，陛下知晓实情，便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祖父留步！”裴天麟正要离开，裴忆秋却出声挽留。
裴天麟好奇地看着裴忆秋，裴忆秋摇头道：“祖父，您去了也没用。”
“为何？”裴天麟眉头一紧。
裴忆秋从容道：“以陛下之心机，必然已经看穿北翼的图谋。”
“是顺水推舟，利用北翼来打压我裴家。”
“还是念及君臣情谊，共抗北翼。”
“皆是他的取舍。”
闻言，裴天麟身体一滞，眼皮慢慢落了下来，只留一道缝隙，可窥得眸中黯淡的目光。
自己的孙女说得没错。
永兆皇帝才智超绝，必定能够看穿北翼的图谋。
裴家根本影响不了他的选择。
“忆秋，倘若陛下同意和亲，怎么办？”裴天麟看向裴忆秋，不无担忧道。
裴忆秋眼底闪过一抹狠绝，“若真是如此，那孙女只能用苦肉计了！”
……
赵羿不知道，他送给裴忆秋的大惊喜，被裴家误以为他意图夺嫡。
此刻，他正在向许长史寻求解惑。
“许长史，陛下为何犹豫？”
赵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许长史说了一遍后，好奇问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
让裴忆秋与六皇子和亲，既可以趁机打压裴家，又可以在议和中捞到实惠。
一举两得的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
许长史蹙眉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迟疑说道：“王爷，下官以为，陛下还是忌惮裴家的。”
“忌惮？”赵羿眼睛亮了亮。
许长史微微颔首，“王爷有所不知，定国公裴玉宗是大雍战神，在军中地位超然。”
“陛下自然不想看到任何人一家独大，这便是他忌惮裴家的原因。”
“裴忆秋是裴玉宗的爱女。”
“若陛下执意将裴忆秋远嫁北翼。”
“恐怕他与裴家之间的隔阂，便难以修复。”
“陛下是想打压裴家，但也不想与裴家结下深仇。”
“把裴忆秋嫁到北翼，后果无法估量。”
“所以陛下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