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为大明内廷管理宦官与宫内事务的“十二监”之一,下辖四司八局,合称“二十四衙门”,亦为内廷二十四衙门之首,时人称之为皇城第一署,始置于明太祖洪武十七年。
除专司清洗内廷衣物、便器的浣衣局办公场所设于皇城之外,其余二十三衙门皆设于皇城之内。
朱元璋即位初期,各监各局编制约百人,至明中后期,多数监局在各省州县,皆派驻直属宦官,主管与宫内需索有关的业务,并监视疆吏民情以密报内廷。
至天启年间“九千岁”魏忠贤掌权时期,以天启皇帝名义派驻各地的掌管事务的宦官人数一度多达数万人,以至苏州有一人痛骂权阉,隔三日即奏天听,五日后即发缇骑锁拿。
除掌印之外,司礼监另设有四大秉笔太监,也就是俗称的内廷四大裆,此四人一般为司礼监的实际掌权者,需是内廷中名望极厚的大太监充任。
如今车天翔添作第四秉笔,他来摆放的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是第一秉笔王承恩。
王承恩自崇祯皇帝还在信王时期,便在信王府当了十几年的大管家,两年前信王崇祯继位登基,他自然也成为了内廷之中当之无愧的大管家。
虽然还位居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但实际上内廷真正手握权力的,还是王承恩。
听见有人来找,王承恩似乎并不意外,依旧闷头看着奏疏,一直等到小黄门三次来报,这才是淡淡应了一句。
“是车天翔吧,叫他进来。”
车天翔一进门,便立刻大哭。
“恩相救我!”
王承恩看罢这封奏疏,交给一旁的小太监,拿起另一封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
车天翔此时已经痛哭流涕,面色涨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有人要对付我,是恭顺侯吴惟英那帮人!”
王承恩脸色有些意外,抬起头问道:“不会吧?吴惟英不知道你是本督的人?”
魏忠贤倒台后,崇祯皇帝以王承恩第一秉笔提督东厂,因此下属面前自称本督。
车天翔眼珠一转,起身坐在一旁。
“知道啊!”
“正因为知道,他们才更要对付干儿子我啊!”
王承恩哈哈大笑,好像并不把吴惟英那伙人当回事,也知道车天翔心里的小九九,他抬手安抚一番,示意小黄门端茶过去,才是起身负手,慢悠悠的走下来坐好。
“你且慢慢与本督说,吴惟英是怎么对付你的?”
车天翔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断抽泣。
“干儿子我受了陛下圣恩,以第四秉笔提督京营,也知道京营水深,因此这几日并没有去赴任,也没有去见那李顺祖,可吴惟英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今日来到司礼监坐班时,干儿子从小太监高起潜口中得知,恭顺侯吴惟英和临准侯李弘济他们联合上奏,称干儿子我身为京营提督,贪墨了太仆寺转给京营的战马和粮草。”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啊!恩相知道,干儿子我可还没去京营上任,谈什么贪墨战马粮草?”
“太仆寺的战马和粮草不是陛下首肯拨给辽军了吗?怎么又突然转到京营去了,这些事,干儿子一向毫不知情啊!”
王承恩哈哈大笑,他自然知道,这些都不干车天翔的事。
这次,完全是吴惟英和李顺祖在暗中较劲,车天翔是躺在家里中了枪。
“恩相还笑!”
“干儿子我就要被那些勋贵打压了,李凤翔的下场,我可不想再体会一遍了,恩相救我啊!”
王承恩看出车天翔是真着急害怕了,这才是收起笑容,给了一句肯定的话。
他起身负手走回桌前,缓缓说道:“这件事你放心,到内阁的奏疏想要上奏陛下,还需过我司礼监,对于此事,为父会留意的。”
说着,王承恩的脸上一改往日的温驯,脸上有些恼怒。
“至于恭顺侯吴惟英和临准侯李弘济,他们两家都是二百多年的朝廷世家,不太好对付,但你放心,为父也不会放任他们就这样对付你的。”
车天翔听到这一番话,脸上这才笑了起来,但也不敢放松,连声询问计策。
“有恩相这些话,干儿子就放心了!”
“还请恩相给指条明路,如今我该怎么做?”
王承恩之所以喜欢车天翔,就是因为这小子听话。
不同于一般的干儿子,车天翔坐到如今内廷大裆的地位,也没有暗中搞什么争权夺利的手段,到京营之后一连数日都没有上任,闭门谢客十分低调。
车天翔能有这种心思,王承恩还是要保他一次,看看后续表现的。
如果车天翔到了京营,和李凤翔一样选择与那些勋贵同流合污,真出了事,王承恩也是不会对自己干儿子手下留情的。
他在暖阁中缓缓踱步,忽然转身说道:
“如今你既然已经被拉下了这趟浑水,倒不如跟着李顺祖继续干了,辽军的战斗力绝非京营可比,此次又有孙承宗亲自出马,或许可以收复遵化等地。”
“到那时,你有战功加身,吴惟英他们也对付不了你。”
车天翔有些犹豫,满脸怀疑。
“以往是背靠京城,有京城的火炮助战,如今却是辽军主动与东奴野战,他们真能打的赢?”
王承恩哈哈大笑,他坐回到桌子上,却是嗟然一叹。
“以往野战打不赢东奴,是因为将帅不合,监军不知兵事。”
“如今你是京营监军,辽军将帅一心,未尝打不赢此战。”
“只是你需记住,如今你与李顺祖,与辽军,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了军中,万不可行掣肘之事,需得与孙承宗、满桂、李顺祖诸多将帅一心而行!”
车天翔站起身,连忙点头。
“恩相放心,干儿子记下了!”
“这就带缇骑出京,去辽军监管京营,以免吴惟英等人,再出什么幺蛾子!”
王承恩点头,目送他离开。
眼神之中,乍现几抹精光。
这一次送车天翔外出监军,也是他对这个干儿子的考验。
很多王承恩提拔起来的监军太监,都是在内廷装作听话,一到了军中便丑态尽显,与将帅争夺权利,尽行掣肘之事,反而使得边事愈发糜烂。
车天翔如果此次能与辽军将帅同心同德,日后派他去辽东作为监军,助辽事一臂之力,这也未尝不可。
王承恩的心思实际上,早已不在小小的京城之中,他考虑的是千里之外的辽东战事,以及陕西近日蜂起的民变。
但作为一个太监,他走的是与魏忠贤截然不同的道路,只能是崇祯帝王的影子,因此能做的实在不多。
看着手中的一封封密报,王承恩眼底闪过一抹欣赏,微笑着喃喃道:
“李顺祖啊李顺祖,你究竟还能带给咱家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