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小院的矮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身材矮小、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开口时露出一颗金牙:
“岳父岳母,我来看小笛啦!”
他径直从路弥等人面前穿了过去,显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吴德来了,进屋坐!”屋里迎出简笛的父母,喜笑颜开。
路弥问:“他们结婚了?”
陈茂摇头:“应该还没。她的父母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就把简笛关在屋里,把她的手机藏起来,准备给他俩办婚事。”
路弥听得直皱眉,跟着吴德一起进了屋。
简笛的房间是屋子最靠东那一间,门把手上甚至拴上了铁链。
简笛父亲笑吟吟接过吴德带来的名贵烟酒,母亲则拿着钥匙开锁:
“这孩子实在不听话,小吴,你别见怪。”
吴德呲着大黄牙:“不怪不怪,小笛这么年轻,没做好准备,可以理解。”
锁落,父亲立马死死抵住房门,简笛通红的眼睛出现在门缝里。
“让我出去。”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身形也比路弥第一次见到时瘦了许多。
“简笛!”父亲厉声道,“听话!”
母亲相比之下温柔许多:“小笛,你看,小吴来看你了。”
听到吴德的名字,简笛悲哀的眼神瞬间被愤怒替代:“那个畜生!你让他进来,我要杀了他!”
吴德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为难地看看简笛的父母:“这……”
“说什么胡话!”父亲喝了一声,忙来跟吴德说好话,“我们已经喊镇上的胡大夫来看过了,简笛啊,妥妥的怀孕了。”
“对对,”母亲擦擦眼泪,“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那时候再结婚也不迟。”
吴德听见这话,才满意地点点头:“反正迟早要成为一家人,婚礼嘛,只是个形式。”
他的小眼睛里难得露出了真诚,“岳父岳母,我是真心喜欢小笛,你们可千万帮我多说说好话,别让我的一腔真心落了空啊!”
言外之意,就是叫他们看紧简笛,别让她跑了。
简笛父亲心领神会地笑笑:“那当然了。”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诶!简老六!在不在家啊?”
“哟,是小王,”简笛父亲说,“八成是帮我从镇上捎米回来了。”
“岳父,我帮你抗。”吴德腆着肚子,很爽快。
他们出门迎客,母亲则小心翼翼地挤进房里。
简笛趁机就想往外面钻,却立马被她母亲紧紧抱住。
简笛奋力挣着,她的母亲身子单薄得可怕,却在此刻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死死拖着女儿。
“小笛——乖女儿,听话,别伤妈妈的心啊!”
说着,她就伸手去够屋门。
路弥很想帮简笛一把,他伸出手,却直接穿过了屋门。
他们还是被关在了门外。
看来,副本禁止他们随意篡改剧情。
简笛嘶吼的声音隔着门板,直揪人心:“妈!妈妈!我求你让我走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事呢!”母亲边哭边说,“你看你在大学读了三年书,有什么用?你大姐最小的儿子今年都要上小学了!”
“我不要……不要……”
路弥听见噗通下跪的声音,简笛在母亲脚边,做着无望的恳求。
“妈,我不想嫁给他,我想读书,我以后工作了会赚很多钱,比吴德赚得还多。我的通知书今天就要到了……我不是跟你说……”
“研究生?”母亲说,“那不就是多读几年书吗,你一个农村娃,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你听妈一句劝,读个本科就差不多够了,人家小吴是个大专生。你学历太高,会让人家不好意思的。”
简笛父亲和吴德还没有回来,路弥示意罗曼留下继续听,扯着陈茂走到院子。
简笛的父亲正拿着一个红色的东西,米袋立在脚边。
小王叉腰站在门口:“我看这上面有你们家简笛的名字,也顺便带回来了。简老六,这是啥啊?”
路弥一听,知道那是简笛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简笛父亲掂量掂量手里的东西,说:“这个啊,就是一张废纸,还没你家那头母牛有用。”
路弥默默扶住了泥墙。
再听下去,他怕是要气到吐血。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笛父亲跟吴德一番商讨,把那张通知书给撕烂,扔进猪圈。
完事后,两个男人神情自若地回到简笛房间门口。
简笛父亲大声问:“她娘,怎么样了啊?”
得到的却是简笛急切的质问:“是不是我的通知书到了?是不是?”
简笛父亲和吴德对视一眼,笑着说:“什么通知书,是咱家托人捎的米来了。”
屋里一片沉默。
简笛父亲又说:“我看,你那个大学先休一年学,生完孩子再回去读。你想想,有对高文凭的父母,你们将来的儿子在同学面前多有面子!”
简笛依旧没有说话。屋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屋里又起白雾,陈茂绝望抱头:“又来了,又来了,今天晚上肯定又会出事!”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路弥,却不敢多说什么。
看到简笛所经历的这些,路弥心情低沉。
简短地让他们先去找地方补充会精力,自己就踱步到屋外,寻到简笛的房间,从铁栏杆往里看。
简笛坐在床脚,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全然没有拖着行李箱时那种青春活力的感觉。
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那里有一个新生命,一条脐带却将一个年轻女孩牢牢拴在了这个地方。
“我们村里,也会有这样的事。”
罗曼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路弥回身:“陈茂他……”
“老老实实睡觉了。”听到路弥最先问别人,罗曼有些不悦,但很快语调又轻快起来。
“我印象中就没见过母亲,没有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父亲是个酒鬼,没什么出息,我十岁的时候,他偷看别人老婆洗澡,被抓住,打死了。”
路弥还没反应过来,罗曼就三言两语概括了自己的身世。
他很怕罗曼透露这些会被责罚,可是心里又一阵阵难受,叫罗曼不要再透露这些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能说:“抱抱。”
原本只是一句口头安慰,罗曼听到后,却明显开心了好几个度:“嗯!”
下一秒路弥就被扑在墙面上,罗曼和他贴得很近,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谢谢你,路弥。”
这个动作很熟悉,似乎就是罗曼在博爱学院里对假路弥做过的事。
但听了那些话,路弥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伸出的手从罗曼腰侧穿过,拍拍他的背,在黑色斗篷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白皙。
可怜的孩子,路弥心道,这会一定眼睛哭得湿漉漉的。
另一面的罗曼,眼睛笑得弯弯的。
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