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新茶叶了?”
一只瓷白纤长的手端起浅绿的茶杯,熟练地刮去浮沫,浅抿之后,颇为意外的轻抬眉毛。
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池塘中央有座三面环水的亭台,池水碧绿如洗,几尾游鱼清澈可见,也不知道用了何法术,才让这里不分时令的开遍满池的芙蕖,荷花十里,清风鉴水,明月天衣。
“清香入骨,回味悠长。”
“好茶,叫什么名字?”岑遥栖煞有其事的点评道。
他对茶道只算略懂皮毛,算不得精通,只不过甫一入口,就尝出这茶叶同他常喝的不是同一种。
道微一只手拿着书卷,一只手拿着笔墨,偶尔提笔勾画批注,听见他的问话才有空抬头:“是碧潭飘雪,虞灯前些日子下山给我带的,说味道不错,非要我尝尝。”
“我试过确实合我胃口,就一直拿它泡的茶,你要是看得上,走之前可以带一些走。”
说到这里,道微略作停顿,连忙补充:“自然不是眼下这几日,最好等两个月以后吧,要是让那群喜欢唠叨的老头子知道你在我这里,我恐怕再也没有清净的时候。”
再今日之前,岑遥栖确实在清净峰好好待着,但道微于心不忍,想着也过了十天半个月,意思意思差不多了,还是把人捞到了自己的地盘。
岑遥栖年纪轻轻,难以有威信,那群几百岁的老头子积威甚重,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几十岁的小辈,也好意思?
不过明面上,这事他还是不能主动掺和,只能偷偷在背地里放放水。
岑遥栖颔首:“这是自然。”
若不是道微,他恐怕还得困在那荒无人烟的破地方。
见他做了保证,道微才放下心,有心情提起一桩与这无关的事情。
“说起虞灯,她这几日倒是魂不守舍,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一向同你那小徒弟交往甚密,你可知晓一二?”
岑遥栖拿茶杯的手一顿,他这段时日一直都住在清净峰,小辈之间的恩恩怨怨他自然一无所知。
难道是跟男主有关?毕竟,小说中虞灯就是个标准的反向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完全逃不开恶毒女配的真香定律,她越针对女主,男主就越爱女主。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算明知结局也于事无补,毕竟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住,艳若芙蕖的脸上勾起嘲弄的微笑。
他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倒是模糊听见谢凌衣同祝长生的对话,好像是虞灯同祝长生起了摩擦,但猜不到具体原因。
那纸人只有他的一丝神魂,又隔得太远,对它的控制也是时灵时不灵,所以他每次同谢凌衣的交谈,他总要停顿许久。
“小辈们打打闹闹罢了,没准过两天又什么事情都没有。”岑遥栖没当回事的宽慰道。
道微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索性随她去。
“问剑大会不日开始,关于魁首,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岑遥栖把茶杯放回原位,眉眼带上笑意,这他可问对人了。
“夏侯重台。”他想也没想的回答。
这问剑大会摆明是为了让男主一洗废物之名而准备的,狠狠打脸所有瞧不起他的配角,岑遥栖只担心谢凌衣,按照原剧情,肯定有一位死活看不起男主的天之骄子被华丽虐渣,现在剧情被他改了,这个人估计多半会换成谢凌衣。
他那么一个要强的人,要是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主光环虐得下不来台,也不知道这得对他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拦着不让去,岑遥栖满面愁容。
或许给主角作配就是他们这群配角的命运吧。
岑遥栖苦笑,若是谢凌衣在这恐怕会对他不屑一顾,毕竟但凡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认命。
道微颇为意外的抬眼:“我以为你会属意你那好徒弟。”
清风拂过,惊起一池芙蕖娇羞低头。
碎发被吹得有些遮眼,岑遥栖随手将作乱的发丝撩至耳后。
“在我心中,他会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没有主角光环的话。
“听说每年都有弟子坐庄下注,届时我全买夏侯重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岑遥栖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
道微瞥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屈起手指敲着石桌。
他无奈的笑:“人家新入门的弟子都知道背人,你倒是连他们都不如。”
道微处理宗门事务日理万机,这种事他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这人倒好,就差明晃晃地拉他一块儿了。
他不管这事,可换作炙扬他们其他长老就不一定,这毕竟违反宗门的规矩,可大可小。
他还打算多言几句,正好让岑遥栖改改这副无视门规的德行,这时候却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
“掌门师兄也在啊,巧遇。”
岑遥栖朝着声源望去,只见水榭那条直通岸边的用竹木做的栈道中有一道倩影端着乌檀木制成的托盘款款而来。
纤细高挑的身影,一席白衣素净温柔,瓜子脸,雪白肌肤,双瞳剪水迎人滟,素衣乌发,难掩国色。
这就是小说中男二的爱慕者——不出名的女几,瑶台长老。
岑遥栖看她的表情难免有几分同情之色,同时天涯沦落人,他因为剧情设定得爱上女主,不得不为之献祭性命,而瑶台则因为剧情设定爱上他,凸显深情男二的魅力。
他是女主的舔狗,而他是他的舔狗,简而言之就是舔狗的二次方,怎么不算同病相怜呢?
瑶台把托盘上用瓷碗装着的汤药平稳放在岑遥栖面前的石桌,还朝前推了推。
“重明,你身上的伤没好全,赶紧趁热喝吧。”温和的女声不紧不慢柔声劝道。
瑶台是医修,她亲手配的药肯定是极好的,还轮不到他推辞。
岑遥栖站起身冲他拱手:“如此多谢师叔了。”
瑶台笑着摇头:“你何必同我如此客气,你我相识多年,送个药不过举手之劳,何须见礼?”
“师叔此言差矣,礼不可废。”岑遥栖依旧固执己见。
瑶台的笑容淡了。
“那随你吧。”
岑遥栖不用抬头,就知道她的脸色不大好,可他别无他法,没有结果的事,还是趁早扼杀吧。
瑶台直勾勾地盯着他把碗里的药一口喝完才收回视线,沉默地收走汤勺和用过的瓷碗。
僵硬地说句好好休息就匆匆告辞,咬着唇瓣离开水榭。
“岑重明你当真是好本事,瑶台师妹乃是宗门内数一数二的温柔人物,没想到也能被你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