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那璀璨的灯火,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一直顽强地亮着,直到那深沉的三更时分,才终于缓缓地熄灭下去。仿佛是在诉说着这一夜的漫长与喧嚣后的沉寂。
而此时的庆渝王,却不知何时已被人悄无声息地抬回了那威严的府里。他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瑾涯呢,一整晚都未曾合眼,心中思绪万千。清晨时分,他挣扎着起身,默默地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决定离开这充满回忆的将军府。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他刚迈出脚步,就被早起的聂允给碰见了。
聂允看着他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她连忙叫住他:“你干嘛去?”瑾涯眼下一片深深的青色,如同被墨汁浸染过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神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和迷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此刻的心境。
“回去,睡觉!”聂允深知他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想要逃避,想要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但这里毕竟他的家人都在这里,而且就他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出去,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放心让他离去,于是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我不想睡觉。”瑾涯声音微弱,没有半点底气地跟她说道,仿佛他所有的勇气都在昨晚消散殆尽,只剩下这一丝无力的反抗。
“不想睡也得睡,回去!”聂允听到那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如同蚊子般细微的声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之前昨晚那股子勇往直前的勇气此刻全然消失不见。尤其是看着他现在这副有气无力、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模样,若是就这样让他出去,万一遭遇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呢?思及此处,她觉得自己还算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瑾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突然词穷,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魏青,看着他。”聂允看到魏青也起身了,立刻果断地命令道,随后便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是!”魏青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瑾涯,关切地说道,“你昨晚上没睡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瑾涯面对着魏青,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感到一阵尴尬。昨晚上她也一直在场,自己出丑的那副狼狈模样都被魏青看得一清二楚,如今回想起来,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瑾涯缓缓垂下头,眼神闪烁着,过了片刻,才轻轻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回寝室了。”说完,便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寝室方向走去,留下魏青站在原地,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而尴尬。
魏青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可爱,有种想要去摸摸他的小光头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应声:“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
瑾涯背对着她,一边缓缓地往前走,一边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轻声说道:“不用了,我真的吃不下啦。”那背影透露出些许疲惫与拒绝之意,仿佛此刻他的心绪已被其他事情占据,无暇顾及食物。
魏青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尽管知道他可能不想被打扰,但还是忍不住隔了一段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默默地跟随着他。每一步都带着对他的关切,生怕他出什么事。终于,看到他走进了寝室,那扇门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将他内心的世界暂时隐藏起来。
过了有一会儿,下人才手捧着一些温热的粥和精致的早点缓缓走了过来。那粥冒着袅袅热气,点点星光般的米粒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早点则摆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阵阵香气。
“给我就行。”魏青伸出手,轻轻地接过那些食物。随后,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对着屋内说道:“将军叫人拿了些吃的过来,我进来了。”
而此时的瑾涯,正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之中。昨晚喝得多了,又有些繁杂的思绪,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如今身上的衣服满是浓浓的酒味,那味道刺鼻难闻,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作呕。当他刚把床单被套费力地更换完毕,正准备继续换下身上那沾满酒味的衣服时,魏青却突然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赶紧把手中的衣服高高举起,试图用它来遮住自己那光溜溜的身子,脸上瞬间涌起一抹尴尬与羞赧之色。
“抱歉。我放桌子上了,你记得吃。”魏青还是看到了他露出来的一些白皙的皮肤,然后马上将视线转移开,将吃的放到桌子上,赶紧出去关好了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
瑾涯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瞌睡都已经被魏青吓醒了一半,酒劲也过了,接踵而来的是头疼,太阳穴突突的快速跳动着,额头像戴了紧箍咒一半,一时眩晕得他站不稳脚步,踉跄两步坐到了地上。
门突然被推开,魏青急切又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当她看到瑾涯坐在地上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去,将他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
“头痛。”瑾涯使劲的按着太阳穴,想让它不要跳那么快,仿佛有东西在敲他的脑袋似的,太疼了。
“你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我们喝了都没事。”魏青将他安置好,然后端了粥过来,舀起一勺放到唇下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再睡一觉,就好了。”
瑾涯苍白着脸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说完,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魏青见他这样子,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于是她耐心地劝道:“你得吃点东西,不然会更难受的。”
瑾涯皱着眉头,心里很不情愿,但又没办法拒绝,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魏青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温柔地说:“张嘴。”
瑾涯无奈地张开嘴,吃下那勺粥,感觉味道还不错,于是便慢慢吃了起来。
魏青见他吃得还算顺利,便放心地笑了笑,继续给他喂食。
瑾涯一边吃着粥,一边偷偷看了一眼魏青,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感动和温暖。这个女人真的很好,不仅照顾周到,而且还那么细心体贴。
吃完粥后,瑾涯感到精神好了一些,他感激地对魏青说:“谢谢你。”
魏青笑着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瑾涯点点头,闭上眼睛,头疼折磨得他过了很久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狼牙队的队员们,平日里都是过着紧张而忙碌的生活,几乎很少有闲暇时间能好好睡上一觉。这天,他们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一直睡到了日头当空的晌午才悠悠转醒。
当他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都不禁有些恍惚。只见聂允他们早已吃完了午饭,正悠闲地坐在一旁等待着他们。而且,还特意单独留下了足足三桌丰盛的饭菜,就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场盛宴,就等着他们醒来后能够尽情享用。
要知道,他们之前哪里曾经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在以往的日子里,没有人能在东家家里睡到日上三竿了,更别想起来之后还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自己。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中满是感动与震撼。
聂允吃过早饭后,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要和苏玉罗商量,于是便立刻派人去叫了她来到书房。没过多久,傅商言也过来了,三人相聚于此,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而又神秘。他们各自落座,眼神交汇间,似乎蕴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计划。这一刻,书房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固了起来,三人都在默默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盘算和考量。 苏玉罗将京城调查的事情告诉了她,主要有几件事。第一,女帝已经派锦衣卫调查首辅大人一家被杀之事;第二,女帝、大公主、二公主都派出了人寻找首辅大人的下落,但是暗卫阁与二公主渊源颇深,恐怕已经派人到了渝州;第三,聂宁前段时间出发去戍北了,现在不在京城;第四,严欢回京后被调去了锦衣卫,恐怕调查首辅大人家的事情的人,她也是其中之一;第五,你父亲回京城后被禁足了;第六,女帝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了,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朝了,现在是大公主在主持大局……
“现在朝廷波涛暗涌,改朝换代已经近在咫尺了。你怎么想的?”苏玉罗看着聂允问道,聂允是庆渝王与女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与朝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熟悉,也没有什么交情,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苏玉罗说的也对,自己没有站边,也就没人会站在她这边,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个炮灰。
苏玉罗带回来的那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信息,其蕴含的信息量着实庞大无比,这让本就心思细腻的聂允不得不静下心来,花费一些宝贵的时间,如同细细咀嚼一块美味却又复杂的糕点一般,去认真地消化这些繁杂的讯息,只为能够清晰地理清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各个关系。
之前的聂允一直对朝廷上的事务漠不关心,仿佛那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遥远世界,甚至连那些所谓的官场之人都懒得与之有任何往来和互动,正因如此,如今突然面临这样错综复杂的所有人际关系,她就像是一个迷失在陌生森林中的旅人,迫切地需要重新梳理和整合这些纷乱的线索,重新计划。
而相较于其他人,傅商言似乎反倒要相对熟悉一些。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身处那个复杂的环境之中,或者是因为他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和洞察力,使得他在面对这些人际关系时,能够比聂允更快地找到一些头绪。
谈罢了那些严肃且重要的正事之后,聂允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了解她内心想法的冲动,于是便轻声问道:“你以后究竟打算如何呢?是留在嘉陵关还是渝州?我很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
苏玉罗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此刻的聂允才刚刚抵达这充满挑战的嘉陵关,正处于最为需要她的时候,她内心里其实也是非常愿意留下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然而,天泽却一心想要留在渝州,他已经习惯了渝州的生活,不管是自己的爹娘还是他的爹娘,都在渝州,心中自然不愿离得太远。苏玉罗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她实在不愿意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于是便如同一颗被抛入风中的落叶般,将这个棘手的问题又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聂允:“如果你需要我留在嘉陵关,那么我便会毫不犹豫地留在这里;但如果你的心中另有打算,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聂允沉思片刻说道:“这里暂时还用不上,你先留在渝州,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苏玉罗好奇的问道,渝州都打理好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她的。
“你在狼牙队里挑出武功最好的人,成立一个佣兵团,就像暗卫阁那样的组织。如果有合适的能够培养的对象,也招进来,好好培养。”聂允说道。
“佣兵团?”苏玉罗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是如果说是像暗卫阁那样的,就比较好理解了。
“佣兵团更像一个杀手组织,只要有人出钱出到位了,我们什么任务都可以接。”聂允解释道。
“我明白了,但是我不明白你创建一个这样的组织来做什么?”
“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这可能也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苏玉罗提醒道。
“嗯,所以我需要你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与我的关系。最好是佣兵团以后能大换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玉罗郑重的点了下头,她明白聂允所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着手准备这个事情,同时也感谢聂允没有让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