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14岁的赵思伟从排水渠下钻出来时,那几名常伴左右的叔叔已不知所踪。初时以为他们不久便会返回,因为曾经他也多次这样“戏弄”过这些叔叔。每当这些叔叔满头大汗一脸惊惶地返回,猛然发现他“却在灯火阑珊处”时,那又惊又喜的表情总令赵思伟心里畅爽不已。
但这次却有些奇怪,已经过了大半小时,自己还未被发现,赵思伟心里便开始打鼓了。
…… ……
这里是亚伯宁首都以西200公里的中山市东部的“花卉世界”,当地着名的旅游景点,连绵的山坡上,除却开辟的车道外,全都种植着无数的郁金香,当下正是盛开季节,一眼望去,满目红黄飘摇。
似这样的地方,视野开阔,并无阻隔,一眼可望数公里,保镖们亦放松警惕,将车随意停下,伴在赵思伟周边,沿着车道跟随三三两两的游人、边走边观赏起来。
当两队各五六辆对开的花车经过他们十余秒后,保镖们突然发现赵思伟不见了。他们在人群中极目巡视一番仍未看到赵思伟后,便不约而同地想到刚才经过的花车,于是分头朝花车方向追去。
花车仍在视线内,但已驶离了半分钟,保镖们在奔跑之时目光仍在人群中搜索,待他们以极大的毅力追上花车并将其全部逼停时,是十分钟后的事了。而当这六名保镖分散沿数条支路返回到原地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了。
调皮的赵思伟,从排水渠里出来后,才发现手机已被浸坏关机,初时不以为意,当他在等待中消磨了最后的耐心后,走上了另一条坡道。他想抄近路去寻来时停车的地方,却不想那车在半小时前已被两名保镖开走。
保镖驱车而行,是想以最快速度将人员调度到公园的东西两个主要出入口处。
所以,诺大的“花卉世界”里,有6名保镖在拼命地搜寻赵思伟,而出入口已被另两名保镖分别堵住,理论上,赵思伟丢不了。
只不过,在二十余平方公里范围内、上万游人中去找人,6名保镖饶是经验丰富亦是很难办到。在赵思伟失踪1小时后,他们终于启动了紧急预案,就近调来数架直升机,于“花卉世界”上方盘旋,——在立体全方位搜寻的同时,赵思伟只要给出特定信号,他们就能发现。
保镖们不知道的是:赵思伟已于直升机到来前几分钟被劫持住,并通过“花卉世界”边沿早被破坏的铁丝网将他带走。
…………
赵思伟自小习武,三五个混混原是不放在眼里,除非——他们拿着枪。
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教他认识过各类枪支,所以当这群小混混将他围住喝令他老实的瞬间,赵思伟便看到了半隐在袖口的那两柄土制手枪。他知道,这土枪制作虽粗劣,却足以取人性命,于是只好乖乖地任他们挟持。
奇怪的是,此时的赵思伟,兴奋竟大于恐惧。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无非求财,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而且,爷爷强大的手段总会找到他。
又或许,是因为挟持他的这五个人: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来岁。——他们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却有一股阴狠的气质,这与他向来的玩伴大大不同。
总之、赵思伟半推半就随他们穿过铁丝网出了“花卉世界”。
被围起来的“花卉世界”门票10元,这几人看来是从被破坏的网口逃票进来的。
此时的赵思伟被前后左右夹在中间,在他身前有两人,左边那健壮少年看来年纪最大,赵思伟刚才听人叫他黑哥,心下诧异:这人明明长得很白净嘛。黑哥身旁是个才十来岁的女孩,女孩虽是头发蓬乱,模样却很清秀,双眼明亮、总是警惕地转动着,身上那旧青衣显得极不合身,异常宽大。而左右拿枪抵着他的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壮实男孩,年龄虽与赵思伟相仿,身高却矮他一头。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女孩,大约十四五岁,她予赵思伟最大的印象便是一双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以及脚下那双崭新的皮鞋。——就刚才的十来分钟里,那女孩已经弯腰用手绢擦了三四次皮鞋了。
钻出网来,一行人步行七八分钟,赵思伟被拥着登上泥路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未及坐稳,车已启动,赵思伟一生中最难忘的旅程就此开始。
开车的是年龄较大的那个女孩,坐在她侧后方的赵思伟一直盯着她的红指甲看。
“小光,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坐在副驾的黑哥说话了。
“拿来!”左边的男孩拿枪往赵思伟腰上一抵。
“拿什么?”赵思伟莫名其妙。
“给老子装蒜!”右边的男孩一巴掌扇向赵思伟的头,凶狠地叫。
“啊!”赵思伟一声轻呼。
“虎子,别打他。”黑哥转身看向赵思伟:“你刚才的手机呢?”
赵思伟将手机摸出递给黑哥。
黑哥接过摆弄半天,不悦道:“操!最新款的天空,可惜了,被水浸坏了。”
“你们是要钱吗?要多少,我给你们,别伤我!”或许触动了童年阴影,原本好奇的赵思伟被刚才那叫虎子的打了一巴掌,突然想快点离开了。
“哼!你身上有多少钱?”黑哥鼻腔一哼。
“喔……没有。”赵思伟才想起,自己身上似乎从未揣过钱,向来需要什么,自有身边的人买单。
“操!”虎子又是一记重手向赵思伟脸上扇去。
“啊!”赵思伟这次是有些吃痛了,用手抚着脸。
“我叫你别打他!”黑哥厉声道:“把他眼睛蒙上,先带回去!”
面包车时快时慢,左拐右转,大约行了近五十分钟,开进了中山城郊一处名叫“好再来”的汽修厂院子里,赵思伟被推下车来,因被蒙着眼,几步踉跄,差点跌倒。
院子不大,约三百平米,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洗车的修车的呼喝不止,约莫二十几个男孩女孩,都是青少年模样,着装虽很随意,但见那做工架势却很老练。眼见赵思伟等人下车,也不招呼,自顾干活。
赵思伟便被几人推拉着朝屋内走去,贴着一些不知名的修车设备穿屋继续朝里走十余米,便又是一个空旷的小院,中央处一树桃花开得正艳,桃树下一方石桌前有个墨镜光头男半躺在藤椅上,见赵思伟他们进来,也不说话,只微微侧头朝他们看了一眼,便将那腿架起来,翘起的脚尖轻轻抖动着。
赵思伟被带到石桌前,仍旧被左右男孩用枪抵着、隔桌挺立在墨镜光头男对面,他头上黑布这才被拉下。
赵思伟眼前一亮,突然置身这陌生的小院,望着对方那黑乎乎的镜片,感到深邃而恐惧。
“狗哥,你看这个。”黑哥双手将赵思伟的手机轻轻放到桌上。
赵思伟心想:这看似霸气的人怎么有个滑稽的名字?
那叫狗哥的墨镜男略作欠身,将手机拿到手里。
“被水浸坏了!”黑哥接着道:“一会四哥回来,看能不能修?”
“噢?”狗哥将墨镜摘下,将双脚搭上桌面,指着年龄最小的那清秀女孩道:“小芳、过来给我按按腿。”
赵思伟看这狗哥,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材虽很魁梧,却不及自己高大,只是那一脸横肉、眼神锐利如刀,有些渗人。
只见小芳乖巧地走过去,屈身跪在地上,伸出小手便朝狗哥左腿上抓揉起来。
“使点劲!没吃饭啊?”狗哥一脸怒气。
“嗯。”小芳轻轻道,仿佛加大了力道。
“倩儿,你也过来,揉这边。”狗哥拍着自己的右腿道。
看着那红指甲女孩也像小芳般跪地给狗哥按腿,赵思伟心想这狗哥可真霸道,心里又紧了一些。
这时,只见狗哥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点上叼在嘴里,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后,方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小芳看他身旁有保镖,可能是哪个富豪的公子吧,我们跟了他好久,要不是他自己作死,我们还没机会哩!”黑哥道。
“你家里有钱吗?”狗哥转向赵思伟。
“嗯…算是有吧。”赵思伟道。
“小子,别怕,一会给你老头打电话,拿十万赎人!”狗哥笑道。
赵思伟看着对方颤抖的脸皮,一阵寒意从心底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