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从里到外,缓缓打开,里面的官员鱼贯而出,不敢过来,站在门楼的“圣府”牌匾下面,由孔彦缙带头,一齐大喊:“恭迎殿下入府!”
朱泰野却并不急着进去,转向一旁:“陈千户,你领一千备倭军将士先进去接管孔府防卫,若里面有守卫,将其刀兵全都卸了,胆敢抵抗者,就地格杀。”
“是!”陈新领命,叫过一千备倭军,杀气腾腾地朝孔府走去。
大门处的官员们见他们越来越近,吓得不敢动,直到他们擦身而过才略微放松。
孔彦缙回过头去,听到领头的千户在院中大喊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他见这么多丘八进到孔府里面,急得要冲进去,却被守在大门里的士兵给拦住,知道事不可行,回身朝朱泰野拱手大声道:“殿下!圣人之门,不可妄动刀兵啊。”
朱泰野没有说话,静静坐在马上。
孔府内传来一阵噪杂喊叫,官员们瑟瑟发抖,不敢回头。
朱阳锦见里面正在清理,策马往前,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道:“看来还是火炮管用啊。”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那门火炮上反射着红光,如同一头洪荒巨兽般,静立不动。
“那当然,造这个东西花了我不知道多少钱。”朱泰野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傲然之色:“当今时代,除了奥斯曼为了进攻罗马而造的大炮外,就只有我这门炮威力最大了。”
“罗马?”朱阳锦惊奇道:“罗马还在呢?”
“东罗马还在,不过两年后,奥斯曼就要进攻君士坦丁堡了,围城两年,用巨炮轰开了狄奥多西城墙,之后东罗马就没了。”
朱阳锦啧啧称奇:“我以前看过一部叫天朝上国的电影,里面的故事好像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我对里面的大炮印象很深刻。高八米,有效射程一千六百米,要用60头公牛拉拽才能缓缓移动,简直吓人。”
“那电影叫天国王朝,讲的是十字军东征的事,哪有什么大炮。”朱泰野横了他一眼:“你说的那玩意儿叫做‘巨兽’,炮管口径762毫米,可以射击680公斤的炮弹,是攻城利器,我也正在研究。但这东西也有缺点,每发射一炮就会产生巨大的热量,必须提前准备好冷水,连着浇炮管好几个小时,等到它冷却后才能再次发射,一天只能发射几次,算下来其实还不如我这种小炮好用。”
“是吗,那看来我记错了。”朱阳锦小脸一红,却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道:“反正就是有这种炮嘛。”
很快,府内声音渐弱,陈新从府内快步走出,朝朱泰野抱拳道:“禀告将军,孔府内有八百守卫,两百弓箭手,我等进去后,勒令那些弓箭手已经将弓箭全都放在地上,那兖州同知孙顺义还想顽抗,被属下绑了。”
朱泰野点点头道:“里面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是的!”
朱泰野夹了一下马,缓缓往前骑去,到了大门处,冷冷的看向孔彦缙道:“既然不可妄动刀兵,为何里面有弓箭手?汝欲效仿铁铉当年之事否?”
铁铉是山东参政,建文二年(1400年),朱棣借着清君侧之名造反,进攻济南,久攻不下,便想用水围堵济南城。铁铉知道抵挡不住,便修书诈降。
朱棣信以为真,高骑骏马,只带数骑护卫,却不想刚进城门,就听得城墙上士兵大喊“千岁到”,紧接着铁铉将预先的放在门拱上的铁闸放下,砸中了朱棣的马头,吓得他换了一匹马,慌忙沿路而回,这才逃得一命。
朱泰野在这个时候提到铁铉,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警告了。
门外的官员们对视一眼,纷纷跪了下来,不敢抬头。整个大门下面,只剩下孔彦缙一人站着了。
他脸色苍白的辩解道:“非是臣心怀不轨,这是府内自有守卫,是太祖皇帝赏赐的。”
朱泰野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缓缓骑进了大门。
朱阳锦紧随其后,一进大门,便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场,比鲁王府广场小了些,但容纳几千人是不成问题的。
备倭军的士兵手持武器,傲然立在广场上,公府的近千守卫,被一百多兵士兵看管着,聚集在东边土墙下面,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刚刚进来的朱家父子。
而在西边土墙下,孙顺义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原地,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眼睛不离。
“奸贼!”见到朱泰野骑着马进来,孙顺义突然大喊道:“此地乃是圣人之府,陛下来此都要下马步行,你一个藩王庶子,竟敢直接骑马进来,将天下士大夫置于何处,你这不忠不孝之人,我恨不得......”
左边那士兵一拳打在他的腰上,痛的他呼了一声,后面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先把他拉下去吧。”朱泰野挥了挥手,两个士兵领命,拉着不断吸气的孙顺义到了守卫堆中。
朱泰野拉着马绳,看着面前的孔府,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直到剩下的半轮太阳也落了下去,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个个腰酸背痛后,他才舒展额头,翻身下马,对一旁等候多时的陈新说了几句话,领着朱阳锦走入了广场东面的一间大厅中。
众官员见他竟然没有理会自己,一时也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心下慌张。
“请问,我们这......”那人刚一出声朝一旁士兵询问,就见他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闭上嘴不再说话。
孔彦缙也摸不着头脑,静静站在原地观察着四周。
这些备倭军虽然凶悍,但却并没有乱动孔府里面的东西,只是将孔府里的所有人都叫了出来,让他们聚在西边的重光厅中,也没有为难那些丫鬟和佣人,他甚至看到,那名叫陈新的千户,竟然低声对一个丫鬟说了声得罪了。
但越是有礼貌,孔彦缙心中就越是没底,摸不透朱泰野到底想干什么。
不一会儿,太阳光逐渐暗淡下去,天地间一片昏暗,备倭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火把、蜡烛,用火光照亮了此地。
等了许久,众人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低声道:“这是要干嘛呢?”
“谁知道啊。”
“我等俱是朝廷官员,如今却跪在此地,成何体统。”
“这是圣人门下,跪下有何不可?”这是刘悦的声音。
“刘兄倒是好兴致。”一个讽刺的声音响起,这是巨野县县令李再尹在说话:“既然你这般喜欢跪,为何昨天进府时,不见你跪?”
“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两人以前就一直不对付,就连此时也拌起嘴来。
“罢了罢了,莫再说了。如今之计,我等联合起来才是正策。”东平州知州王有德道:“此地之人,皆是朝廷册封之官,想必朱泰......殿下不会为难我等。”
“是!”
“王兄说的有理!”
“正是如此!”
众人各自回应时,陈新领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朝众官员道:“都起来了,将军让你们都去正义堂前等候。”
众官员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有些跪的腿酸的,陈新还特意叫来了些丫鬟扶着他们。
到了正义堂前,许多士兵持着火把站在外面,堂里烛影闪烁,看不到里面有多少人,但门口持刀站立的两个士兵,给了所有人巨大的精神压力。
陈新站上台阶,朝众官员大声宣告:“济宁州同知州刘悦、嘉祥县知县周一心、巨野县县令李再尹......等人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