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巴郡,临江城寿县朱家镇。
朱家祠堂旁边凉亭内,数名十岁左右的孩童,围坐于长凳上。中间站着一中年白衣男子,手持《朱子家训》,独自悠哉悠哉读着。
午后微风轻拂,四周蝉鸣声声。祠堂外街道两旁,店家摊贩早已躺在凉椅上小憩。
亭内孩童早已是闭眼听书,靠着立柱睡着了。
白衣男子环看四周,随即放下手中书。逐一拍醒后。
“都玩去吧,宋玉你留下”。
看着其他小孩撒欢儿四散。宋玉握了握拳头,鼓足勇气走到男子跟前。
“爹,今天我想去玩会儿”
男子略微诧异,宋玉自幼带在身边很少回嘴,犹豫片刻还未应允。
宋玉接着道:“爹你放心,今日该背的诗词孩儿都已记下。”
男子这才点头:“去吧,早些回家”
男子名宋明,本是县里为数不多的秀才。前几年县太爷颇为赏识其学识,命其在县里唯一的私塾任教。后因其不通人情事世故,才换了新的。
起因是县太爷其中一房姨太之子生性顽劣,自己不学还撺掇其余小孩逃学。被宋明折罚后,小孩就在母亲前哭闹,起初县太爷还赞赏宋明治学严谨,可日子一长,架不住枕边风,县太爷只好赐些钱财打发了事。
来到朱家镇,镇子首富朱太爷又惜才。说是主上出过一位大儒,就安排在祠堂旁教习。正值盛夏,宋明觉得屋子里太闷,才选在这凉亭。
自从宋玉出生后,一直手把手教其读书识字。四书五经,佛道两家经典子集都要学。宋玉虽不知其意,但求强记于心。
这宋玉自幼也乖巧,敏而好学谈不上,但耐不住宋明日夜盯着。长年累月,少了几分孩童的欢脱,外人冷不丁一看,有种少年老成之感。
一直以来宋玉都是,父母命不敢违。今天,提出自己的想法。才有了宋明之前诧异的一幕。
出祠堂拐角,朱家长子长孙朱元文看着跑来的宋玉。
“哟,没想到你爹能答应!”
“我就说出去玩会儿。其实我爹除了教书平时还是好说话的。”
“走,开始了。”旁边一小孩道
镇子中心,最大的酒馆一楼大堂。说书先生已经开始了关于山精野怪的故事。小孩们听得津津有味,大人们嗑着瓜子,每每听到其中美艳的精怪采阳补阴的桥段总会格外开心,拍手吆喝!
第一次来的宋玉听到此处,看向了一旁一脸笑意的朱元文。
“子不语怪力乱神,先生教过。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我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元文连带其余小孩瞥了一眼宋玉也没理会。继续听着。
傍晚,宋家小院中。宋明躺在竹椅上,一手茶壶一手蒲扇。宋玉在院中扎着马步,母亲赵玉兰在一边收拾院子里的花草。
现在宋玉已经可以坚持一个时辰,虽说撑到最后已是头眼昏花,双腿麻木。
从五岁起,宋玉就辰时起床读书,傍晚扎马步,之后是跑步。最开始,赵母是坚决不同意这样折腾宋玉的。
“读书就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当老爷。你这叫他一个小孩又扎马步又跑圈的,练得五大三粗干啥?”
宋明道:“你妇道人家不懂,前几年我乡试看到过太多读书人,题没答完,虚脱被人抬出去比比皆是。更别说以后会试、殿试。
我辈读书人绝不能做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不希望玉儿他手无缚鸡之力。”
“得,每次你都有理。玉儿以后那是要当官的,身子骨弱就多补补不是大事。”赵母道
宋明叹道:“哎,这读书是读书。考功名又是另外一回事,要靠机缘也讲天资。我们就是一般人家,上面也没人。
玉儿勤奋有余,少灵性,变通不足。中人之资。考个秀才估计尚可,但想成为举人甚至是进士就太难。何况这三年才考一次,万一不中,有几个三年能虚度啊!”。
“身体健壮,不管以后干啥行当都行。咱们这巴郡,蜀郡还算太平。以前考学听西都来的说,外边也不太平。”
此后,每每宋玉在打磨身体时,赵玉兰只是看着从不插话。
记得七岁那年,宋玉刚能记完《论语》。一天实在是累得不行,对着宋明喊道:“爹,我撑不住了。您叫我多读书我读了,记也记了。我练这些有啥用?”
宋明倒没急,笑问道:“你看的书里最厉害的是谁?”
“当然是孔圣人,至圣先师!”
“那我告诉你,孔夫子高九尺,有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你刚背完论语,这些弟子中你记忆最深的是谁?”
“颜回、闵子骞、伯牛、仲弓、子有、子贡、子路、子我、子游和子夏”宋玉答
宋明道:“单说这子路,本是穷苦人家好勇斗狠之人,如果孔夫子只讲礼数,这子路会听吗?”
“玉儿呀,孔夫子很讲究强身健体。我们习文教人懂礼数与人讲理。习武教人自保同时也教人与那些蛮横之人怎么讲道理!”
“前朝有位大家叫王阳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才是我们读书人的楷模!”
“爹能力有限,书是看了不少。不会武功,也就让你身体能多健壮一分是一分。你以后若有机会,就多走走多看看!”
七岁的宋玉,懵懂的点头。反正爹说的就是好的。也就这么一直坚持着。
几年过去,个头长了,人也变结实了不少。刚搬来小镇欺负过宋玉的小混混也不敢再找麻烦。
十四岁那年,宋玉已经俨然成为小镇一道风景。说话像个老学究,一说起话,同龄小孩基本插不上嘴。另外就是,这小子跑得太快了,连镇上的猎户都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