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汐心下一紧,差点没拔出匕首狠狠刺过去。
下一瞬,她陡然想到了什么。
气息如此强劲,不像是人,倒更像是……
宋言汐试探地伸出手,果然摸到一张毛茸茸的马脸。
像是为了安抚她,雪龙蹭了蹭她的脑袋,动作间马镫轻轻晃动发出铁器碰撞声。
它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不等宋言汐制止,便站在原地再不敢乱动。
黑暗中,人的听觉犹为灵敏。
几道粗狂的骂声,被山风裹挟着传入洞里。
“他娘的,这些当官的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冷的天让兄弟们摸黑进山。”
“缺了大德的玩意,也不怕做事不积德,一扭头媳妇跟别人跑了。”
“你们快少说两句吧,听说是顶上那位亲自过来下的令,说是就算什么都找不到也得把山上的草皮全都翻一遍才算完。”
“真的假的,他不呆在都城醉生梦死,来咱们这儿受这鸟罪?”
他们口中都城的那位,难不成是梁太子?
有关此人,宋言汐了解不多,只道听途说过几句。
听闻他性情乖戾又疑心极重,手段狠辣之程度令人发指。
他的两任太子妃,皆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残暴性情,成婚均不到半年便选择了自戕而亡。
历朝历代,妃嫔自戕都属大逆不道。
那两位太子妃的全家因此获罪,九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皆被送上了断头台。
而监斩之人,正是这位以残暴闻名的梁太子——闻祁。
他突然来边境干什么?
梁国皇帝这两年身体欠佳,朝中各方势力盘踞,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争执不休,恨不得在朝堂之上就大打出手。
柯善这一员猛将身死,于主和派而言无疑是元气大伤。
她若是闻祁,必然会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近一步巩固自己在朝堂之中的势力。
听同门的一位师兄说,他远游时曾远远看过一眼梁皇,身体早已被酒色与各类丹药掏空,没两年好活了。
她那位师兄颇通岐黄之术,看相从未出过错。
算算时间,至多不过半年,梁国便要经历帝位更迭之乱。
于公于私,宋言汐都不希望闻祁顺利继承皇位。
他登基之日,便是梁国百姓苦难的开始。
且此人犹为好战,若真让他成了一国之君,届时两国边境必定战乱不断,周边的百姓也再难过上安稳的日子。
闻祁之于大安而言,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若有机会当除之。
山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粗狂的声音道:“搜了一路了,别说什么人了,连他娘一只黑耗子都没见到,再这么找下去兄弟们非得被冻死在这儿不可。”
旁边附和道:“刚好这儿有个山洞,咱生个火热壶酒暖暖身子呗,这乌漆嘛黑的上哪儿找去。”
闻言,宋言汐攥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
她最多只能解决一个,剩下的只能交给暗一。
倒不是担心他解决不了,听他方才的口气,就算是将这十个人全都撂倒也没问题。
怕就怕,等会儿动气手来,万一动静太大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既能用上搜山二字,今夜来的人必然不会少。
一旦打草惊蛇,他们想在梁军的层层包围下顺利脱身,无异于登天之难。
而另一边,暗一也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外头起哄的声音响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
叫骂声紧随其后。
“你们想死别他娘拉着我,还烤烤火,也不怕回去被太子殿下扒了皮当羊羔子烤了!”
此言一出,洞口外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停了。
因为他们知道,老大这些话并是不在吓唬他们。
太子殿下真的会这么做。
前两年东宫有个容貌绝世的美人,深得闻祁喜爱,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洗脚婢女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侧妃。
他对那美人言听计从,为博她欢颜一反常态变得谦和有利不说,甚至还破例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个美人命好,可以生下皇上的皇长孙母凭子贵时,她死了。
闻祁命人残忍地刨开了她的肚子,取出里头已经成型的孩子,亲手炖成了一锅汤送给她补身体。
那美人不从,他便活生生剥了对方的皮,将她的肉混着羊羔的肉腌渍后烤熟了,请美人的父母入宫品鉴。
他在宴席之上问起味道如何,被蒙在鼓里的夫妻俩诚惶诚恐,只道从未吃过如此人间美味。
闻祁大笑三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用她腹中胎儿炖的汤你们女儿可是一口没尝,你们比孤更不是东西。”
“既不愿当人,那就做鬼吧,到了地下也好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一个残暴到连枕边人都能杀了取乐的人,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在他眼里命如草芥的大头兵?
他们还想多活两年呢。
说话声渐渐远去,宋言汐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闻祁此人,竟是比传闻中还有荒唐残忍数倍。
若这种人将来继承大统,梁国岂不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何其无辜?
不知何时,山洞里的火堆重新燃烧了起来,宋言汐眼前也变得一片明亮。
感受到背后凉丝丝的,她这才意识到刚刚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得尽快找到王爷,告知他梁国太子亲临边境一事。
直觉告诉宋言汐,闻祁此次前来,必不简单。
*
“风哥,你是在跟我玩笑对不对?”
庄诗涵拉住林庭风的衣袖,强扯出一抹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不呆在梁国皇宫里好好当他的太子,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这也是我想问的,诗函可知,他为什么会来?”
对上林庭风冰冷的双眸,庄诗涵压下心头不安,生气问:“风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信我吗?”
“我想信你。”
“想便是不信!”
庄诗涵眼底不由得多了嘲弄,讽刺道:“林庭风,我为了跟你在一起,哪怕众叛亲离也没眨一下眼睛,你竟然怀疑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
还是说,你从前与我之间的种种,皆是装出来的?”
换作之前,林庭风听到她如此控诉,只会心疼她的不容易。
然后再将她搂在怀中,温声细语安慰一番,或是发几句誓言证明一下自己的真心。
情到浓时,少不得再温存一番。
无论是谁有错在先,到最后认错哄人的只会是林庭风,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毕竟他是男人,于情于理,总该比女子多一些担待。
再说了,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女人,他不宠着难道等着别人来宠?
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样没意思透了。
看着庄诗涵委屈的眼眶都红了,林庭风不耐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