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汐扯了扯唇角,抬头看向暗一问:“你可有听到狗吠?”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道:“真难听。”
“宋言汐!”林庭风骤然沉了脸,额上青筋暴露。
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莫要忘了自己林宋氏的身份。”
“身份?”宋言汐扯下一片叶子,冷笑反问:“林将军有何资格这么说?”
不等他开口,她又问:“徐将军程将军邱将军等人都各司其职,大家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我倒想问问林将军,你又在做什么?”
盯着她白皙纤细的后颈,林庭风喉结微动,心头的火竟莫名去了大半。
罢了,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是他喜欢上诗涵对不住她在先。
不过是几句难听话,她若是骂了心中能觉得解气,便随她去。
男子汉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更何况,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往小了说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何错之有?
宋言汐背对着林庭风,是以并未看到他那缱绻缠绵的眼神,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莫名有些恶心。
而站在对面的暗一,将这一切变化尽数看在眼里,瞬间动了杀念。
难怪王爷出城前,特意吩咐让他一定寸步不离的跟在宋姑娘身侧,他还只当是王爷担心姑娘安危这才放心不下,不曾想竟是料准了姓林的不死心会再来纠缠。
从暗一的眼神看出端倪,宋言汐站起身,转身看向林庭风的眼底满是嫌恶。
“夜里搂着娇妾,白日里还不忘寻我这旧人的晦气,林将军当真是闲得很。”
如今边城百姓人心惶惶,城内守军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一个闲字,无疑是给了林庭风一记响亮的巴掌。
简直是明晃晃的羞辱。
林庭风瞬间咬紧了牙关,哪怕整张脸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也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愤怒。
他紧攥双拳,声音冷硬道:“本将此次来便是找你取伤药的,半个时辰后,我会带人前往青州借粮。”
听到借粮二字,宋言汐一直悬着的心,重重坠了下来。
梁国如此大费周章,设下必死之局企图围困边城,除了围之外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困字。
城中两家出售米面的商号接连出事,里外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无论城中主事之人是谁,首当其冲要做的便是向临近城池调兵借粮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因为即便遣人八百里加急,战报送至京中至少也要六七日,粮草辎重等又走得慢,这一来一回加起来至少也是二十日开外。
若倒霉遇上风雪天气,走上一个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能想到这一点,梁军必然也能想到,哪怕是出动所有潜藏在大安境内的探子,也必然会截断他们求援的路。
宋言汐之所以还抱有一丝侥幸,是觉得大安境内不至于混入如此多的梁国探子。
且前往送信的人手,水路陆路加起来有好几批,怎么也该有将士活着将消息带到。
事实证明,她的确小瞧了他们。
暗一上前两步,将宋言汐挡在身后,毫不客气道:“林将军需要伤药,大可去寻诗涵郡主。”
林庭风眉头紧皱,语带不悦道:“锦王殿下身边的人,何时也变得这么公私不分了?”
“林将军哪来的脸说……”
“烦请林将军稍后,我这就去取药。”
宋言汐打断暗一的话,对上他疑惑的双眸淡声道:“劳烦暗统领随我走一趟。”
林庭风脱口道:“用不着麻烦外人,本将随你一起去便是。”
他刚要跟上,宋言汐头也不回道:“前方重地,闲人免入。”
盯着她的背影,半响,林庭风忽然轻笑起来。
他低喃道:“等我回来,我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这句不算承诺的承诺轻易便传到了宋言汐的耳中。
自然,暗一也听见了。
他原本都想骂人了,可看到宋言汐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突然就不生气了。
这可是他家主子惦记了数十年的女子,是他们锦王府的未来主母,被人惦记太正常不过。
如此想着,他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宋言汐瞥了眼,眼神有些一言难尽道:“他此一去关系到城中百姓还有边军的安危,最好还是活着回来。”
暗一怔了怔,刚要解释就见她骤然冷了眸子,沉声道:“真要让他在借粮的路上死了,他便成了大安的功臣,受万民敬仰流芳百世。
林庭风此人,不配。”
他不是机关算尽,宁愿满手鲜血也要拼了命的往上爬?
夫妻一场,她自然要成全他。
待到他登至最高点,封土授爵差一步便要名垂青史之时,让他从云端一朝跌落地狱,岂不美哉?
至于庄诗涵……
他们二人既生死相许,不离不弃,自然是要长长久久在一起才行,不死不休的那种。
*
庄诗涵得知林庭风出城借粮时,人已经走了三个时辰。
任凭她如何着急,愤怒,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这个蠢货,既然他一心想找死,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谁找死?”奚临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庄诗涵顿时被他吓了一大跳,脱口道:“你有病吧你,走路不带声音啊。”
“走路不带声音的,那是鬼。”
奚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你这么心虚,手上怕是没少沾染人命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庄诗涵登时变了脸色。
她满脸愤怒,恶狠狠警告道:“姓奚的,你再这么张嘴就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找来徐将军把你给撵回去。”
奚临阴测测地盯着她,冷笑着说出三个字。
“你休想。”
“你!”
庄诗涵涨红了脸,咬了咬牙道:“你你不愿意走刚好,我正瞅没人帮着李老给里头那些病患擦屎尿呢。
你们一个个不是说什么医者仁心,个个拿病人当亲子,一天到晚的装模作样,你倒是做给我看看。”
对上那双挑衅的双眼,奚临秒懂她的意思。
就在庄诗涵满心以为拿捏了时,他干脆利落道:“我这便去。”
“识时务者为……”
庄诗涵嘴角的笑容都没来得及展开,难以置信问:“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