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方才蒋副尉为难之人,除了永安郡主便是暗统领,还有受伤的昌九二人。
永安郡主与他是夫妻关系,自是不必多说,可其他几人的身份,哪里经得起林将军道歉?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都在等着看林庭风的反应。
庄诗涵轻咬下唇,有些生气道:“与永安郡主比试一事,乃是由我挑起的,与风哥无关,王爷若是想替她出气尽管冲着我来就是,何必牵连无辜?”
“诗涵慎言!”林庭风冷声呵斥。
有心维护他反被嫌弃,庄诗涵有些恼,冷笑道:“林将军若是愿意赔礼道歉,请自便。”
她扔下这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转身走的干脆。
至于旁人如何想,同她有什么关系?
该帮的她已经帮了,是他林庭风自己给脸不要。
见她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走了,大家看向林庭风的眼神,不免多了同情。
摊上这么个大小姐,一言不合当众甩脸色给男人难堪,往后几十年可有的受了。
他们转念一想,此事都是因庄诗涵而起,他们越发觉得看不懂自家将军。
永安郡主人生的漂亮不说,家世也好,外祖更是从前的言老将军如今的安国首富,哪儿不比诗涵郡主强?
再说二人性格,前者荣辱不惊行事落落大方,一看便是出自名贵世家的嫡女,一言一行皆是高门主母应有的姿态。
而后者……
说好听一点是没架子不拘小节,说难听一点,就是泼辣没教养,谁家好人家的闺女同一群臭男人打成一片,整日兄弟相称?
他们二人这一路旁若无人的亲亲热热,这还没成婚呢,摆明了把人家正妻的脸放在地上踩。
换作其他人,怕是早就闹上天了。
可人永安郡主这一路以来,不骄不躁,更没有仗着身份驱使军中将士,闲时也只有看书这一个爱好。
如此这般品性的女子,才是宜室宜家作为正妻的不二人选。
至于诗涵郡主,做个妾室倒是相称。
听着身后小声说自己瞎眼,糊涂之类话,林庭风攥了攥拳头,看向宋言汐的眼神一时间格外复杂。
他都听府中的管家说了,宋氏嫁入将军府这两年,尽心尽力,将府中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外嫁的姑奶奶,每回提起自己这个侄媳妇,都是夸了再夸。
凭心而论,宋氏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如果她不曾同锦王殿下有染,或许他们……
“林将军到底还要不要赔礼道歉?”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林庭风的思绪。
程端冷着脸,“时候不早,大家明日还要赶路。”
两人此次都是墨锦川的副将,职权相当,哪怕林庭风心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他很清楚,今日的事情若是不妥善处理,势必会影响他在军中的威信。
但是向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赔礼道歉,他张不开这个嘴。
林庭风强压下心头不快,看向宋言汐,眼神格外复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等。
等宋言汐主动给他台阶下。
毕竟,两人如今仍是夫妻,本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这个做丈夫的在自己手下面前丢脸,她身为他的妻子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墨锦川抬眸看向宋言汐,一向淡漠的眼底,罕见的多了紧张之色,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暗一生怕他关心则乱,被人发现端倪,压低声音提醒道:“此人诡计多端甚是狡猾,姑娘莫要被他骗了。”
宋言汐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林庭风看在眼中,本就沉的脸更是黑的犹如锅底。
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
对着一个暗卫尚且笑得如此温柔,面对他时却不假辞色,当真是不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他们这还没和离呢,她都懒得装一下!
林庭风甚至觉得,他如果在宋言汐第一次提出和离之时便答应,此次出征之前说不定就能喝上她的喜酒。
这个贱人,她还知不知道何为羞耻?
真当他死了不成!
对上他几欲喷火的双眸,宋言汐柳眉微蹙,故作不知反问:“将军为何如此看我,可是我何处得罪了你?”
“不曾。”林庭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宋言汐眉眼舒展,唇角多了笑意,“既如此,便劳烦将军代替下属向两位被他所伤的将士赔礼道歉,也免得耽误众将士歇息。”
话音落地,周围一片死寂,只听得火盆之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林庭风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女人方才说,让他向谁道歉?
笑话!
他可是堂堂三品大将军,别说是驭下不严,便是亲自教训了这两个小兵,谁也不敢说他半个错字。
让他赔礼道歉,他们也配!
林庭风一个凌厉的眼风扫去,扶着昌九的士兵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浑身是伤的昌九没了支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身侧却无人敢扶。
这孩子得罪了林将军和诗涵郡主,能不能留下都说不好,他们可不愿意冒着开罪上司的风险帮他。
“暗一!”
墨锦川话音落地,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本应该站在宋言汐身后的暗一,单手捞着一个人。
昌九身形单薄个子又小,被他夹在腋下一动不敢动。
一直护着他的士兵见状急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被胸口的剧痛限制了活动。
暗一一眼便看出,他是被蒋尽忠踢断了肋骨,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快步走来。
宋言汐从瓷瓶里掏出一颗丹药,叮嘱道:“服了药先就地躺下不要动,昌九身上的擦伤不严重,我稍后会给他医治。”
闻言,士兵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吃下药丸的瞬间红了眼眶。
他还想说什么,被宋言汐强制要求躺下。
“骨裂是大事,如果不好好养着,以后不仅不能再上战场杀敌,甚至连下田种地的活都干不了。”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道:“回郡主,俺是伙夫。”
“噗嗤!”有人憋不住笑了起来。
宋言汐柳眉微蹙,“伙夫又如何?你若是不好好养伤,日后连大勺都掂不动,如何保障将士们的温饱?”
她看了眼满脸紧张盯着这边的昌九,忍不住问:“你与这孩子是何关系?”
士兵磕磕巴巴道:“他是我侄儿。”
“撒谎。”
“我没有。”
对上宋言汐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双眸,士兵吞了口唾沫,小声道:“他是我救命恩人的孙子。”
“大点声。”
“他是昌军医的孙子!”
话音落地,周遭安静了一瞬,随即又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企图借着火光好好看清昌九的脸。
没想到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涨红着脸大喊道:“我才不是昌永年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