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久久等不到好消息的林老夫人逐渐没了耐心,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倚着门框打瞌睡的张嬷嬷猛地惊醒,脱口道:“人回来了!”
“回个屁。”林老夫人阴沉着脸,霍然起身,“喊上周氏,跟我去灵犀阁。
我倒要看看,这个娼妇是不是有九条命!”
前后足足两拨人,就算有锦王府的人护送,她也别想毫发无伤的回来。
昨日她儿方才“入土”,当夜她便按捺不住寂寞出府偷人,此等水性杨花的下作货,就该直接堵了嘴拖下去打死。
家中女儿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别说是张口讨要嫁妆了,她不找永川侯府讨要说法都是便宜他们了。
林老夫人正得意着,嘴角的笑容,在迈出门看到宋言汐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登时沉了脸,“这一大清早的,你不在自己屋里歇着,到处乱跑什么?”
宋言汐微微侧身,方便林老夫人看清身后端着托盘的竹枝。
“听闻婆母伤心的一整晚没合眼,言汐特意去小厨房炖了养胃的米粥,还望婆母多保重,身体要紧。”
林老夫人抽了抽嘴角,不确定的问:“你煮的米粥?”
宋言汐忙点头,言辞恳切,“婆母这几日因为夫君的事伤怀,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清减了不少,可得好好调养一番才是。”
她话音落地,竹枝体贴地将托盘往前递了递。
米粥冒着热气,盛粥的碗也是用得也是看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瓷碗。
林老夫人直接被气笑了,狠狠一抬手打翻了粥碗,怒道:“好你个宋言汐,自己躲在屋子里偷喝燕窝,转头拿碗破粥孝敬我是吧?”
“姑娘当心!”竹枝料到她的动作,赶紧护着宋言汐后退两步。
顺手扔出去的托盘,不偏不倚地砸在林老夫人的脚背上。
老夫人当即变了脸色,疼得整张老脸都皱在了一起。
“好你个小贱蹄子,竟敢伤老夫人!”张嬷嬷眼底精光一闪,冲上去就要扬手打竹枝。
宋言汐动作更快,素手轻握住张嬷嬷的手腕轻轻一推,手腕反转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有眼无珠的老东西,我看你真是活到头了,竟连当今圣上亲赐的瓷碗打碎!你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一听皇上亲赐,林老夫人差点儿没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她狐疑地盯着地上的碎瓷片,不太愿意相信。
且不说这碗材质如何,正经人家,御赐之物不拿香案供着已是大不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来盛粥?
认定了宋言汐是借题发挥,林老夫人怒极,眼神怨毒道:“宋氏,你平日不孝婆母,与妯娌姊妹不睦便罢了,如今竟猖狂到拿御赐之物扯谎,眼中可还有规矩,可还有当今圣上?”
“二夫人还骂老夫人有眼无珠!”张嬷嬷捂着脸道。
听到这话,老夫人眼底的杀意仿佛要凝成实质。
宋言汐一个眼神,竹枝两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张嬷嬷的老脸上。
她咬着牙铆足了力气,恨不得跳起来打。
林老夫人气得哆嗦。
宋言汐漂亮的脸上多了愤怒,“圣上当年初登大宝,惦记外祖父曾跟随他征战之时挨饿受冻,特赐下一套碗碟让他使用。
当日出嫁,外祖父总共也就舍得给我一只,没想到竟被嬷嬷给毁了!在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嬷嬷不仅不承认,还挑拨我与婆母关系是何居心?”
宋言汐语调不徐不疾,林老夫人气得差点吐血。
没等她发难,只见宋言汐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自顾自说道:“毁坏御赐之物乃是大罪,轻则打板子,重则抄家流放……”
她恰到好处的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林老夫人。
看她愁眉不展不似玩笑的模样,林老夫人只觉得后背发寒,脱口道:“此事与我无关。”
宋言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可那眉眼之间,却分明在提醒林老夫人,东西是她打碎的。
她要是不想背罪,便要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林老夫人狠狠的咬着后槽牙,宋言汐这个小贱人还没死,她儿如今尚不能带着诗涵郡主归家,若是此时让宫里知道是她打碎了御赐之物……
林老夫人看着尚且不知事情严重的张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冷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胆敢毁坏御赐之物的蠢货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着也无用。
直到被两个侍卫往外拖之前,张嬷嬷还在怀疑自己是因为挨了巴掌产生幻听,认为被打的肯定是竹枝。
意识到不对的她慌忙求饶,就见那位被自己伺候多年的老夫人满眼不耐烦道:“堵住嘴拖下去打,别脏了我的院子。”
宋言汐知道林老夫人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对自己身边的人更狠。
与她视线对上,林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好孩子,若是无事,便回去歇着吧,母亲还等着你养好身体,继续执掌府内中馈呢。”
宋言汐捂唇轻咳两声,连场面话都懒得说,虚福了福身转身带着竹枝离开。
*
累了一整夜,宋言汐回到灵犀阁便沉沉睡了过去。
罕见的,她梦到了林庭风同她的初遇。
饿疯了的灾民冲过来拦住了马车,是他挺身而出,一袭白色长袍骑在高头大马智商,英武俊朗的好似天神下凡般。
再次看清那张脸,宋言汐心中已经没了任何悸动,唯剩恶心。
她恶心的想吐,睁开眼睛才发现只是一场梦。
“咔嚓!”天际闪过一道雷电,大雨倾盆而至。
竹雨打了帘子进来,见宋言汐醒了,忙道:“姑娘饿不饿?小厨房的炉子上煨了鸡汤,这个天正好喝一口暖暖身子。”
宋言汐摇头,没有一点胃口。
竹雨满脸担忧,“姑娘不吃东西怎么行,要不吃块糕点垫垫?”
她正说着,双手遮住脑袋的竹枝匆匆忙进来,憋不住笑道:“姑娘醒的巧,我正好有个热闹要说给姑娘听。”
竹雨生气地瞪她,“姑娘还没吃东西呢。”
宋言汐直接问:“福寿堂怎么了?”
竹枝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姑娘猜得真准,方才老夫人不知道怎么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又打又砸的,院子里伺候的人根本不敢靠近。
等里头终于安静了,丫鬟婆子们进去一看,才发现人躺在地上,竟是活活气晕了过去。”
竹雨觉得稀奇,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谁知道呢,或许是作恶太多,老天爷都看不惯想要收了她。”
不同于两人的好奇,宋言汐听完,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的好夫君,终于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