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面前,太子正带着宋锦珠听皇帝训话。
“听你母后说,你跟着秦太傅读书学习,如今学得如何了?”
太子拱手回道:“儿子从前总是沉不下心,又心急,凡事只落在表面,就连父皇的教诲,也是一知半解,理解不透彻。现在得秦太傅指点,儿子越发明白,君主行事,在于深在于远,切不可只看眼前事,只听眼前言。”
“请父皇放心,儿子不会再似从前那般莽撞优柔了。”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似是带着笑,却让人看不真切。
他缓缓开口:“朕这几个儿子,你和朕是最不像的。”
宋锦珠垂着眼,余光看到太子的手抖了一下。
“咱们周家的天下绵延上百年,自然不可能历任君主都一样,太子,想要这天下,首先就要担得住这副担子。你的性子还是软了些,往后好好磨砺吧。”
这番话说下来,听得出皇帝对太子不满,但也算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教诲和期待。
太子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宋锦珠倒是把话都记下了,盘算着哪天回相府,找宋若甫问问,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即,二人又到了太后和长公主面前。
太后留宋锦珠单独说了几句话,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给她,“锦珠啊,这太子妃可不好当......”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往后有什么不如意的,只管入宫来找哀家,瑶珍的孙女儿,哀家可不许她受委屈,被欺负。”
宋锦珠眼角发涩,规矩行礼谢了恩。
她记得,小时候祖母身体好的时候,还是常带她入宫玩儿的。
太后和善,由着她在慈宁宫玩闹,对她竟比对宫里的公主还有耐心。
可惜祖母生病以后,不想太后见着她的样子担心,就少来宫里了。
倒是太后时常派人送补品药材到府上。
看到太后不舍的眼神,长公主宽慰道:“皇祖母宽心吧,虽说太子府上的姬妾不省心,但皇后总归是清醒的,有她提点着,太子妃吃不了亏。”
太后虽然不悦,但毕竟是东宫的事情,她若随意伸手过去,对宋锦珠未必是好事。
太后想起往事,不悦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桓儿没遭那件事,锦珠也不必......”
公主抬手按在太后手臂上,“那都是各人的命,皇祖母只管颐养天年,咱们后辈的事就让后辈自个儿解决吧。”
“再说了,我瞧着宁王妃也很不错,自从嫁入宁王府以后,宁王的病一天天好起来,如今虽然瞧着虚弱了些,至少能走能站,已是不容易了。”
太后点点头,看着周桓和花姜有说有笑,心里才踏实了些。
这次宴会,因为太后兴致好,散得也晚。
皇贵妃最近一直不大好,连皇后都免了她的请安。
三皇子和常氏趁着入宫,从宴席上出来,直接去了皇贵妃宫里。
听闻三皇子过来,皇贵妃很是诧异,赶紧吩咐婢女伺候起身。
“母妃,您快坐下。”
三皇子一进门,就扶着皇贵妃坐到软榻上去。
皇贵妃早已盥洗睡下了,此刻只披着外袍,未施粉黛,长发用金簪绾起,别有一番清丽之姿。
常氏心里嘀咕,这瞧着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倒比自己的气色还好。
她坐到一旁,端起婢女呈上来的热茶喝起来。
皇贵妃将房里的人都遣出去了,才低声说:“我不是生病了,是有孕了。”
“咳,咳咳。”常氏不知怎么,突然一口气呛到喉咙里,茶水喷溅得到处都是。
三皇子侧过身来,拍着她的背,“怎么回事,喝水也这么不小心。”
说着,连忙掏出锦帕替她擦脸。
皇贵妃黑了半张脸,冷声道:“听到本宫有孕,晋王妃是太过高兴还是太过吃惊啊?”
常氏清好嗓子,福身回道:“儿媳自然是替母妃高兴,也不知殿下是要添弟弟还是妹妹了。”
“月份还小,太医说看不出来,”皇贵妃瞥了一眼常氏,“本宫倒是想要个公主,女儿贴心,不像儿子,总是操不完的心。你以后便常来本宫这里,说不定沾了你的福气,本宫当真能生个女儿。”
常氏暗自吸了一口气,胸口涨得鼓鼓的。
三皇子丝毫没发现什么,先是惊喜,随即便担心起来,“母妃如今的年龄,想要再生养,只怕要受罪了。”
“无妨,有徐太医在,本宫还是放心的。只是还不稳当,本宫想再等些日子再公布出来。”
“三儿,母妃现在担心的,是你的腿,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好彻底。”
后面还有话,她咽了下去。
好几次她在皇帝面前提起三皇子,皇帝都显出嫌弃的眼神。
虽然很隐晦,却刺得她心头滴血。
她刚才故意当着常氏的面说想要公主,其实心里更想要个皇子,至少以后和三皇子能够互相扶持。
三皇子垂下眼帘,不在意道:“反正不疼不痒,也不影响行动,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皇贵妃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口,“自古以来的君王,从来没有身残的,你看宁王,不就是例子吗?身体不好,如何坐得上那个位置。”
“母妃,您说什么呢,太子现在好好的,无论如何也轮到我呀。”
常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碍于皇贵妃在,她就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皇贵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指望太子呢,就他那么作下去,迟早玩儿完。你看看老八,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嫌累,巴不得整日在你父皇面前得脸。”
她伸手在三皇子头上戳了戳,“你就给母妃争点气吧,咱们宁家这么好的资源,太子想要还要不到呢,你倒一点儿不知珍惜。”
“好好好,”三皇子好声哄着她,把婢女都唤进来,“夜深了,赶紧伺候娘娘歇下吧。”
等他拖着常氏出了宫门,才大舒了一口气。
“每次去母妃宫里,都明里暗里说这些,我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嘛,非要折腾这些做什么。”
他侧过脸,原想从常氏这里寻点安慰。
“哼。”常氏甩袖就上马车,不理他了。
三皇子真是丈二摸不到头发,她这又是怎么了。
女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