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姜和宋锦珠沿着御湖赏景。
虽已入秋,草木凋敝,但御花园中姹紫嫣红,怪异地呈现出一幅春日景致。
宋锦珠脸上的神色,和秋日本该有的萧瑟倒很适配。
“淑贵妃说得对,我一入东宫就要给虞氏生的孩子做母亲,这可怎么好?”
这话,似乎是她自言自语。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太子也没想办法来见我一面。”
她突然停住脚步,拉住花姜道:“你说,是不是虞氏又在太子面前耍了什么花招,太子心软了。”
以花姜对太子的印象,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虞氏和太子在宫里相处了好几年,这份情谊全天下独一份,谁也越不过。
“姐姐别急,虞氏再得宠也只是侧妃,东宫的女主人还是你。只要你不出错,她挑不到你的漏洞,自然就下不得手。”
“至于婚期的事,只能等合适的机会。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父亲,他有的是法子。”
提起宋若甫,宋锦珠急得摇头。
“我可不去,父亲定会斥责我小题大做。”
“在他眼里,虞氏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为惧,可他哪里懂得后宅女子的艰辛。”
花姜心中暗想,他不是不懂,只是选择性的忽视罢了。
对崔姨娘,他就很上心啊,不仅不让她亲自动手,连事情都瞒着她,生怕脏了她的耳朵。
花姜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随口劝了她几句。
越往御花园里走,遇到的人越多。
宋锦珠带着花姜,行礼,回礼,客套,循环往复。
两人的心思倒从烦心事上移开了。
如宋锦珠所言,宫里的宴席果真索然无味。
送到桌案上的菜品都是冷冰冰的不说,还要应付着皇帝和皇后偶尔的关注,与身边不熟的人假装客气。
花姜和宋锦珠难得思想一致,散席后匆忙出宫。
早上起得太早,花姜回府后睡了个午觉。
等她起来,已是卯时一刻了。
初夏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随意打扮一番就出了院子。
走到路口,遇到宋知麟等在那里。
“妹妹,我等你好久,咱们一起去席上吧。”
花姜掩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水汪汪的,看着有几分慵懒。
她不紧不慢回道:“你怎么不去归宁院找我,我要是再起晚点,你岂不白等。”
宋知麟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母亲回来了,我上午去看她,她让我不准顺便往你院里跑,妹妹已经及笄了,我要懂得男女大防。”
听这话,似乎张氏的病已有了好转。
“也行,以后你有事,就差人说一声。”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宋若甫不在,但老夫人和张氏已经到了,坐在里面喝茶。
“二小姐和大公子来了。”崔氏笑着迎上来,立刻吩咐人上茶。
崔氏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妆花飞云云缎裙,一看就是上等的锦缎,但发间只用银簪装饰,倒不觉得招摇。
花姜福身回了礼,便被老夫人叫到跟前。
“听说,早上在皇后宫里,她要给你赐婚?”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问着话,风平浪静之下却另有一股迫人的压力。
“也不算是,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祖母放心,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的。”
她凑到老夫人耳边,“听说王家三郎小时候得过天花,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想必,容貌肯定达不到祖母的要求。”
老夫人假装生气哼了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净会糊弄我。”
“那虞皇后当年只是个小宫女,若非先皇后大度,容着她往陛下跟前凑,哪里轮得到她坐在那个位置上。”
她叹了一口气,“也怪宁王命不好,好好的太子之位也落到了四皇子身上。”
“别看虞家现在过得风生水起,满京城能看得上他们的,没几户。就凭她,还想给我的孙女儿指婚,我还活着呢,轮不到她骑到咱们相府头上。”
门口响起脚步声。
宋若甫换了一身常服,跨脚走进来。
“谁那么不长眼,敢惹母亲生气?”
张氏赶紧起身让座。
崔姨娘亲自端了茶水过来,却没递上去,只呈到张氏面前。
张氏将茶水送到宋若甫手里,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也没多言多语。
老夫人沉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可知道,今日虞皇后要给你女儿说亲?”
宋若甫轻笑一声,“母亲为了这事生气,可不值当。阿苑的婚事,皇上没点头,谁说了都没用。”
“大表哥领着四十万将士在外,我又领着文臣的头,咱家两个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娶的。”
他喝了好几口茶水,方才解了干渴。
“皇后借着箴言把珠儿要过去就算了,还想着把阿苑拉进去,当真是怕陛下看不出她的用心么,这王家三郎在翰林院的差事只怕也到头了,倒是个人才,可惜了。”
两母子一来一回,几句就将朝堂上的风谲云诡说透了。
花姜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难怪长公主并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
人都齐了,唯独宋锦珠还没回来。
她从宫里出来,便径直去了护国寺上香。
老夫人提起她,话里话外满是夸赞,“珠儿这孩子,也不知像谁,口是心非的,明明心里头全是好心,硬要藏起来。”
老夫人对花姜说道:“那年知麟生病,昏迷不醒,她跑到佛前许愿,要是让她的哥哥醒过来,她每年都去上香还愿。”
说起宋锦珠,张氏终于开口了,“我也是没想到,珠儿一坚持就是十年,比起某些始作俑者,不知好了多少倍。”
花姜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q,有些无奈。
“好了,”老夫人打断她,“今儿是中秋团圆的日子,扫兴的话就少说些。”
众人等着宋锦珠回府,才上桌入席。
绿翘打了水给宋锦珠净手。
宋锦珠抱怨道:“也不知怎么的,今日回城的官道竟然堵上了,害我在车上坐了许久。”
宋若甫难得搭腔:“那一截路狭窄,时常有人争道,互不相让,的确有碍交通,改日得让工部派人休整一番。”
他话音一转,“知麟,特别是你,以后出门别那么高调,该让就让,省得总有人在朝堂上参我教子无方。”
宋知麟老实低着头,答了好。
崔姨娘走上前来,问道:“老夫人,现在可以开席了吗?”
“开。”
崔姨娘退出门去,侍女捧着精心制作的佳肴美酒鱼贯而入。
作为妾室,崔姨娘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要老夫人在一天,她就得守着世家的规矩。
宋若甫对她最大的保护,也仅仅是免了她立在一旁伺候。
花姜的感慨还没散开,便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张氏难得对她有笑脸,“锦苑,母亲好不容易把你的乳娘找回来,你怎么把她支到屋外去了呢。”
“今日是中秋,她好歹替我照顾了你六年,就让她伺候你用一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