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长乐坊被周桓摆了一道,花姜每次和他独处都越发谨慎。
毕竟瓜田李下,就算她爱看美色,也懂得分寸。
周桓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按现在的进度,只怕到了年底就能痊愈。
花姜掐指一算,时间刚好能赶在长公主起兵造反前。
到时候,以救命之恩换个自由身,应该没问题吧。
周桓趴在榻上,背上插满银针,按照往日的惯例,时间早到了。
他难得看到花姜走神。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她肩头,跳跃的光斑在碎发上流连,甚至连她脸颊处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突然想起十七对她的评价。
“花大夫虽然外表看着清冷,又不爱多言语,但对殿下的身体却极度上心,吩咐下来事无巨细,有时候连奴才都比不过。”
不可否认,花姜对他用心的程度,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清冷吗?
周桓仔细想了想,花姜对他,原本就疏远,除开必要的交流,只要他不开口,花姜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而且,那件事之后,她对自己更是避嫌。
可若她当真是循规守矩之人,又岂会做出下药的举动。
周桓侧身,将手枕在脑下,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他总觉得,她该有另外一副样子。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到了用药的时间,十七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花姜收回神思,这才发现用针的时间超了许多。
她起身取针的时候,看到周桓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她心里轻呼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周桓最重规矩。
他极少对下面的人发火,但只要触犯了规矩,别管在他身边伺候了多久,都免不了赶出府的下场。
十七唤醒周桓,伺候他穿衣,用药。
花姜上前把脉,回道:“殿下一日比一日更好,想来,不久就能痊愈了。”
说完这句客套话,她转身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周桓朝十七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花姜慢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周桓。
“本王有礼物要送给你,你打开看看。”周桓斜靠在软榻上,身上穿着玄色薄衫,腰间只系了一根束带,颇为随意。
顺着他的视线,花姜从窗前的长桌上拿起一个锦盒。
她挑开带扣,一枚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这枚玉佩形状并不规则,但玉质温润,触感温凉,是上好的羊脂玉。
花姜将玉佩取出来,放在手心细细观摩。
她本就生得白皙,手指纤细修长,玉色润泽,躺在她手心,竟似浑然一体。
周桓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避开眼前的一幕。
“这枚玉佩的主人,是丞相府二小姐宋锦苑。”
花姜闻言,将玉佩放回锦盒。
她此刻正在努力回想,书中什么时候出现过一个宋锦苑。
如果有,只可能出现在番外。
但她还没来得及看番外,就穿进来了。
对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事,她向来不爱随便发表意见。
她只顺着周桓的话,回道:“既然出自丞相府,想必是贵重之物,我实在受不起。”
周桓唇边勾起一抹笑,眼神定定落在她身上,“坐吧,本王有事要交代你,你且仔细听着。”
花姜瞧他那副闲散的模样,以为他是想打听自己的病情。
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索性选了一个铺着茸垫的椅子坐下。
谁知,周桓开口,话题竟落到了宋家。
“宋锦珠出生那日,除了那个天生凤命的箴言,其实还有一个箴言。宋夫人当天所生的是双生子,凤命只在一人身上,若二人同在,则凤命的箴言无效。”
额,这件事,花姜觉得很难评。
她认为,皇帝应该查查钦天监里出了哪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直接就把皇后内定了。
“宋家对外称小女儿宋锦苑体弱多病,只能留在庄子上将养,而宋锦苑六岁那年,突然失踪了。宋家派人四处寻人,十年来杳无音信,再加上宋家一直以来都只有嫡女出面交际,京城知道宋家还有个二小姐的人并不多。”
周桓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花姜用余光扫到,周桓正看着自己。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这个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周桓:“现在这枚玉佩既然在你手里,你就是它的主人,宋锦苑。”
花姜愣了半晌,也没确定周桓什么意思。
她试探问:“殿下是想让我,李代桃僵?”
周桓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
花姜心底腾起一片慌乱。
原本,一切都井然有序按她的设想推进,可现在莫名其妙出现一枚玉佩,不仅让她和周桓越绑越深,而且还会卷入宋家的旋涡。
她想拒绝,但也仅限于想。
拒绝的话都还没到嘴边,就死在了心里。
“等你成为宋家二小姐,我会想办法让你嫁入王府,成为我的王妃。”
花姜彻底愣住了。
似乎自己成为了周桓造反play里面的一环。
但具体要怎么发挥作用,她一时还没想明白。
她慌忙跪下,俯身说道:“殿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医,仗着师傅所授的医术,行走江湖,为人除病。”
“我孑然一身,既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礼仪特长,殿下实在是高看我了,若是用我,只怕会耽误殿下的正事。”
半晌,头顶都没有声音传来。
花姜颤巍巍抬起眼皮,却见周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吐出的几个字,将她快要沉下的心死死摁在了地上。
“你自己都说了,你若不是宋锦苑,谁还能比你更合适呢?”
花姜微张开嘴,没想到飞出去的子弹最终射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她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可是,殿下若想娶丞相女儿,当初为何又要和宋锦珠退婚呢?”
周桓看着她难得的失态,紧张得脸都红了,突然很想逗逗她。
“怎么?你不想嫁给我?”
花姜也没想到,自己又求来了一道送命题。
她想了想,谨慎回道:“我只是不想因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连累殿下的清白。我和国公府世子李世苍私下有过婚约。”
没反应?
“我和他,还在军营朝夕相处过半年,回府以后,我便住在他的苍云居。”
这下总够了吧。
周桓听完这些,神色依旧,只悠然说道:“那又如何?本王从不认为,女子的贞洁,只藏在罗裙之下。”
“而且,本王的名声,已经够坏了,百姓见本王都要绕道,你的这些事实在无足轻重。”
话说到这个份上,花姜自知已无退路。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个宁王,端着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说着最狠的话,让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花姜思虑再三,只得先表了忠心,“既然殿下都安排好了,我便依殿下的意思行事。”
周桓浅浅嗯了一声,突然问起,“还有一件事,请花大夫解答。当初你给裴砚下药,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