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菁的反馈来的很快。
作为业内小有名气的经纪人，工作效率确实非同一般，路清泽决定参加试镜后仅仅过了两个小时，就收到了李菁的确认消息。
试镜的事儿安排好了，时间就在明天上午。
路清泽扫了眼试镜的流程和注意事项，确认完试镜的时间地点，将手机收回口袋，抬头继续赶路。
彼时的他，正空着肚子步行走在去往附近公园的路上。
今早起床洗漱完毕后，路清泽检查了厨房的橱柜和冰箱，终于确定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昨夜的那碗泡面是家徒四壁的屋子中最后的一点存粮。
继被迫下海拍耽美之后，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即如何凭借卡内仅剩的八块零八毛余额，来填饱今天的肚子。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找一份稳定管饭的工作。
先不提明天的试镜能不能通过，哪怕试镜真的通过，离电影开机多半也有些日子，找份管饭的工作，起码这几天的营养能有个保障。
提到管饭，餐饮行业当然是首选。
可惜，路清泽满怀期待地迈入第一家正在招聘服务员的餐厅，这个选项便瞬间破灭。
官方规定，餐厅打工必须持健康证上岗，而办健康证需要时间。
更重要的是，健康证的手续费要50块钱，相当于路清泽的六倍身家。
响当当的50块压在他的头顶，长这么大，路清泽生平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什么是贫穷的滋味儿。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餐厅门口，属于春日的暖阳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却驱不走此刻他心底的心寒，余光里是餐厅明亮的橱窗，玻璃中映着自己落魄的影子，两者反差强烈，令路清泽莫名联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姑娘——
打住。
路清泽甩了甩头，将不恰当的画面驱出大脑。
他长相虽软但誓死不屈，誓要与软萌气质彻底绝缘。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清泽沿着街道询问一个又一个贴有招聘的店面，要么不提供餐食，要么需要相关经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日光渐起，老旧的街道渐渐被叫卖声和烟火气笼罩，滴米未进的肚子越发空瘪。
路清泽脚步沉重地站在路口，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抬头向四周张望，视野之中瞄到一座电视塔，瞬间来了主意。
出租屋周遭是老城区，附近一公里有个历史悠久人气颇旺的公园，而最近正值春天，想来近期踏春的人应该不少。
路清泽重振旗鼓，回家拎起原主爹走火入魔前送的相机，决定放弃沿街找工作，转而去公园碰碰运气。
抵达公园已是半个小时后。
从家里步行到公园一公里的距离算不上远，可原主似乎是个易饿体质，路清泽刚到一片草地上盘腿坐下，将写着“平价摄影”的硬纸板放在身前，空瘪的肚子便开始咕咕作响，令贫穷的他此刻更显凄凉。
路清泽忽视掉肚子的感受，向四周打量，寻找合适的推销对象。
上午十点钟，踏春的年轻人似乎都没出来，公园里大多是锻炼结束的大爷大妈，一个又一个从他面前路过，突然，一个粉色运动服的阿姨停在了他的面前。
“小伙子，你这写的平价摄影，平价具体是多少钱？”
终于有人询问，路清泽心中一喜。
“不用钱，”他抬起头，目光真诚地对上阿姨的双眼，“拍完照您请我吃顿午饭就行。”
阿姨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长得挺漂亮的一小伙子，不好好出门上班，整这些歪门邪道。”
路·歪门邪道·清泽一头雾水，不懂自己只是混口饭吃，哪儿算得上歪门邪道。
可惜阿姨已经转身走远了，解答不了他的问题。
半小时过去，始终没遇到合适的单子，路清泽决定主动出击，在公园里四处逛逛，说不定能遇到对拍照感兴趣的。
绕着公园的人工湖转了大半圈，穿过好几片花丛，空瘪的肚子逐渐越来越响，终于在接近一个紫罗兰拱门时，疑似目标客户出现了。
拱门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姣好的身材将身上的浅绿色旗袍凸显的恰到好处，银白色的长卷发披散到腰部，和周遭开得正盛的紫罗兰相得益彰，很清新养眼的春日画面，看样子像是个出来取景的coser。
女孩正背对着这边，对着耳旁的手机发着牢骚，声音带着些沙哑,隐约有点雌雄莫辨的少年味道。
这声线不错，应该很适合唱电影的oSt。
路清泽的导演职业病又犯了。
“来不了了？！怎么突然来不了了？我都到了。”
“我妆发的钱都花了，你说改明天就改明天？你让我今天怎么办？”
“这是退钱的事儿吗？！我——”女孩的话说到一半停顿住了，不可置信地将手机拿到面前，“窝草，竟然挂我电话！”
一句粗口，让路清泽的春日滤镜轻轻地碎掉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种预感，午饭的机会应该来了。
“你好。”
“什么事儿？”女孩转过身来，妆容精致的脸上隐隐带着未散去的烦躁，在看到路清泽的一瞬间略微愣了愣。
“需要拍照吗？”路清泽晃了晃手上的相机，“摄影师，专业的。”
“你行吗？”女孩对上路清泽又大又亮的眼睛，感觉这长相看着不像个摄影师，当模特还差不多，虽然软嫩了点儿。
“放心，”路清泽声音笃定，“先拍一张试试。”
拍照在艾星星的半信半疑中开始了。
艾星星是个coser，最初只是爱好二次元，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时不时放些cos的造型出图，结果因为出众的美貌吸引来不少二次元同好，不知不觉地积累了一二十万粉丝，在圈内还算小有名气。
对职业coser来说，定期出图是必须的，艾星星以往合作过不少摄影师，一般来说每个摄影师的拍照风格不同，但多多少少都会主动和模特沟通，对模特进行引导。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摄影师画风倒是特别，语言极少。
约好试拍后，对方只言简意赅地让他自己考虑一下pose试试，后续便默默低头摆弄起了相机来。
拿起相机后，原本长相精致到感觉不大可靠的男孩子突然画风一变，低头调参数的侧脸隐隐有点凌厉的意味，原本的软萌气质荡然无存。
看着对方摆弄相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艾星星开始有点相信，这是个专业摄影师了。
“可以开始了，”路清泽抬起头，“摆一下pose试试。”
艾星星凭借脑中的记忆，试着摆了个角色的经典pose，尝试做动作的一瞬间，耳旁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快门声，转瞬即逝，听声音像是只拍了一张。
“oK了，过来看看。”
这么快？！
一般都是连拍好多张选效果最好的，这摄影师倒好，说试一张竟然就真只拍一张。
靠谱吗这？
艾星星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过去确认照片，对这随意的一声快门声着实没抱什么希望，然而，看到相机中的照片时，艾星星的心神被瞬间捕获。
很美的一张照片。
盛开到仿佛要溢出屏幕的紫罗兰，阳光透过枝丫缝隙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如碎金一般跳跃在银发粉衣的女孩周边。
而眼睛是这张照片的点睛之笔，清澈到令人莫名震动的眼神，仿佛是生命力无限流淌的泉眼。
光影、色彩、构图、神态都无可挑剔，这毫无疑问是一张美的照片，但某种程度上，却又超出了美的范畴。
或者说，超越了cos出图的范畴，生命力较美更盛，隐隐触碰到艺术门槛。
艾星星直勾勾地盯着这张照片，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重新无比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可以啊你！你叫什么名字？摄影圈有名的摄影师我也了解个七七八八，怎么没见过你？”
“路清泽。”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被自动略过。
艾星星毫不介意，他暗暗庆幸，得亏约的摄影师临时吃坏肚子，不然哪儿能机缘巧合碰上这个神秘大佬。
话说，拍照这么厉害，价位应该挺贵的吧？
“大佬，请问您怎么收费？”艾星星小心翼翼询问。
路清泽抬头打量了眼天色，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收费，请我吃顿饭就行。”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摄影的价位可不便宜，比一顿饭可贵多了，一顿饭请到摄影师拍图，简直是大赚特赚。
有句话说得好，免费的就是最贵的，还是得问清楚才好，别搞出什么误会。
“冒昧的问一句，您不会是想……跟我约饭吧？”后面还有半句话，艾星星扭扭捏捏地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出口。
路清泽低头回看了眼刚刚的照片，重新微调了一下参数。
“放心，我对男生没兴趣。”
艾星星悬起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一脸佩服地朝路清泽竖起大拇指，“大佬，您真是火眼金睛！”
因为骨架纤细加上五官长得秀气，他以往去漫展出cos一直被粉丝以为是女孩，为了保护隐私他倒也没主动澄清过，没想到竟然会被大佬一眼看出来。
过往以为他是女孩而凑上来的男人不在少数，时不时总会引起些麻烦，大佬这态度倒让他松了口气。
顾虑没了，但艾星星也没占便宜的意思，一时的便宜始终不如公平交易，这样才能合作长久。
“大佬，这样吧，我和原来的摄影师谈的是两万，对方临时跑票了，咱俩今天的拍摄就按两万结，午饭照请，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可以。”路清泽没有拒绝。
虽说午饭是当务之急，可钱也得照赚，两个亿得努力抓紧还，不然迟早被银行卡10块钱的事儿耗死。
提到十块钱，路清泽灵机一闪，“两万零一块一毛吧，多个一块一。”
“没问题！”
拍摄结束后，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明天的饭还不知道怎么解决，现下机会难得，路清泽决定抓住机会大吃大吃，向艾星星选了自己最爱的火锅。
锅底的香辣气息翻滚升腾，卸下相机后路清泽凌厉之气瞬间散去，重新回归了软萌气质，开始快乐干饭。
在火锅加持下，路清泽的干饭属性与艾星星的社牛属性一拍即合，两人席间相谈甚欢，成功建立了初步的合作友谊。
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完毕，路清泽拎着点多了没吃完的食材，艾星星带着对照片的期待，两人在火锅店挥别彼此，各自满意地朝着自家返回。
到家后一下午都在p图中度过，路清泽将处理好的照片传给艾星星，刚发出没多久，便收到了艾星星的快乐表情包五连发。
除此以外，还有工钱的到账提醒。
【4月3日 18时08分00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他人转账收入 .10元，最新余额 .90元】
【4月3日 18时08分01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强制执行 .00元，最新余额 9.90元】
两万到账的快乐过分短暂，仅仅一秒钟，银行卡的余额便从五位数重新转为个位数，只有多出来一块一的零头与他的生计息息相关。
路清泽看着余额显示的九块零九毛，一时间倍感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