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拣馥和携香架着她站在房门口送别幼子。
吴嬷嬷舍不得小公子这么小娘亲就不在身边,抹着泪劝她跟着一起走。
陆曦曦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扶着襁褓边沿想多看几眼,记住他现在的模样。
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不知想到什么,忙问母亲,“乳母可带上了?”
陆夫人点头,“两个都带着了。”
“那尿布呢?天冷不易干,得带多些。”
“带了两捆,够用的了。”
“那润肤的油、涂肚脐的药水、还有洗身用的胰子,还有还有……”
“都带了。”陆夫人打断女儿。
知道她不舍,陆夫人叹息一声,“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就跟着一道走吧。你父亲已经出去活动去了,会帮女婿的。”
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万一老头子没什么大用,帮不了忙……
陆曦曦吩咐挽馨,“将我给孩子做的衣裳鞋子都拿来。”
挽馨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大包袱过来,陆曦曦交代母亲,“这是我给孩子做的衣裳鞋袜,母亲捡好穿的给他穿。”
徐子桓过来催促,“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陆曦曦恋恋不舍的伸进襁褓里,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徐肃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给他名。年年,他的乳名就叫年年。”
陆夫人抱着孩子跟女儿告别,“孩子母亲会替你照顾好,你自己顾好身子,事事别硬撑,有些事情硬着不行就迂回着来,知道了吗!”
吴嬷嬷催促,“陆夫人,快些上路吧,万一城门关了麻烦了!”
陆夫人看看女儿,“走了,别送了。外头风大,快进去。”
陆曦曦站在门上,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母亲和孩子走远,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付雪茹也没走,看好友母子分离,割肉一样的疼,叹息一声,让丫鬟扶着她进去歇着。
站了一会儿满身的湿汗,陆曦曦回到内室,解了衣裳僵硬躺下。
该怎么办?
宫里的事情帮不上忙,那他身上的毒呢?
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解?
陆曦曦满脑子混沌不堪,失了冷静,根本想不出一点办法。
付雪茹在边上陪着,不太懂徐肃体内的毒。
“你说徐肃体内中了火毒,有没有人知道那毒是从哪来的?又是谁炼制的?”
陆曦曦机械性地回答她,“徐肃说过,火毒唯有濮神医或有法子解,可神医早已去世,而他的两名弟子都未承……”
她忽然想起拣馥有一次跟她说的岑大夫与夕瑶大夫争吵,说什么偷师。
她忙扭头叫拣馥,“快去请岑大夫来,我有话要问她!”
陆曦曦想,神医既然没将解毒法子传授给弟子,说明并不希望有人用那法子救人。
以前岑大夫传授她外伤医治方法的时候曾说过。
医界也分学派,有些医者认为,人之将死,减轻痛苦为重。有些医治人的法子太过痛苦,宁愿病人痛快的死,也不愿看人痛苦的活。
另有人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延续生命,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故而有好些有钱有权者,为了续命,什么手段都用。
据说还有人为了续命吃小孩心脏的。
虽不知道真假,但历史演变至今,医界渐渐有了仁医与邪医两种。
夕瑶大夫说岑大夫曾偷师,她偷的是什么,会不会跟火毒有关?
无论机会多渺茫,她都要问一问。
“小姐,”拣馥去而复返,“岑大夫走了。”
“走了?”
“是,她屋里的东西都空了,奴婢晨间听她跟夫人辞行过,说过随时会走的。”
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如灯灭了。
陆曦曦僵直地躺在床上,周身湿冷。
守在旁边的揽芳却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一言不发挑帘子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又折回来,进了屋,东摸摸西找找。
拣馥看她奇奇怪怪的,问她,“揽芳姐姐,你在找什么?”
揽芳说,“岑大夫走之前好像给了我一封信,我光顾着小姐的身子一时没注意放哪了。”
陆曦曦心里满满的丧气,想一个人静一静,有气无力地说,“算了,估计是辞行的信,别找了,雪茹陪我,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付雪茹心里也很沉重,周贤淙什么都没跟她说就进宫了。
万一出什么事丢下她一个人怎么弄?她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孩子呢。
现在天晚,周家的几个孩子在她的床上挤着睡了。
付雪茹自己去柜子里抱了两床被垫在南窗的榻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盯着同一盏灯出神。
明明灭灭的灯火如同两人忐忑的心,忽明忽暗。
烛火辉辉,映照出一张张警惕的脸。
百名护卫持刀护佑与突然闯入的飞羽卫对峙。
一方淡定,一方略显慌张。
傍晚时分,徐肃一身官袍带着飞羽卫一路闯进宫闱接应万统领。
宫门守卫得了令,有意放他入宫。
宫中护卫众多,在宫里击杀他反而容易得手,故而他和他的人没费多少事就闯到了假皇帝面前。
大殿之上,甄婧霜躲在护卫身后,盯着徐肃的眼底一片森冷。
她的嗓子已经没办法正常发声,身边的大监代替她责问徐肃。
“徐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擅闯宫廷,是要公然造反吗!”
徐肃要等皇上赶回来,得拖延时间,他命人搬了张椅子来,就搁在那张龙椅对面,怡然而坐。
待他理好袍子,才慢声回话,“不,恰恰相反,本官是来恭迎圣驾回宫的。”
大监一挑拂尘手柄,尖声尖气地,“胡说!圣驾就在此,休要妖言惑众!”
徐肃疏懒地靠在椅背上,在皇帝面前嚣张成这样,该立刻拉出去剐了!
可无人敢擅动。
狭长的目光微垂着,捻了捻手指,“你们说她是皇帝,可真正的皇上暗访民间已有半年之久。”
他抬起一指点了点甄婧霜,“你们胆子真大,弄个假的搁在金殿上,是嫌脑袋太累赘,不想要了吗。”
他素来喜欢将杀人搁在嘴边上,人人都惧他。
听他这么说,不明情状的护卫不安的左右看了看,想在同伴的脸上找到答案。
不过很可惜,大部分同伴都是一样的表情,搞不清现在的情状。
徐肃抬手压了压,“都别慌,待会儿你们的皇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做决定效忠谁。”
一名飞羽卫疾步走到徐肃身边低声禀报,“大人,查明了,廷卫要扑杀南浦大夫,万统领为了救人惊动了禁卫军,不得不释放行事讯号。他们已经朝这边来了。”
徐肃微微点头。
“报——”
殿外一名禁卫军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地禀报,“皇上,大批神策营的人冲击南宫门要闯进来了!”
徐肃冷呵一声,“来了。”
他抖了抖衣袍站起身预备迎接圣驾,将将转身,却见一支利箭直直朝着他的面门射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震天威喝,“徐肃!你果然有谋反之心!”
当箭矢离他只有寸许时,身旁一只有力的手徒手抓住箭身,止住了杀气。
徐肃巍然不动,眯了眯眼,放长了视线看去。
只见神策军护拥着一身披黑斗篷的男子策马踏破黑暗朝着大殿极速飞驰而来。
距离近了 ,领头那人隐在斗篷下面的脸显现出来。
甄靖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