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路远,此去千里,山重重,水迢迢,就此别了吧!”
甄靖霄拽着缰绳立在城外长亭,拱手同两位好友道别。
徐肃与周贤淙亦拱手道别,“一路珍重!”
付清清上金殿鸣冤之事,假皇帝命人在查。
甄靖霄借此事全身而退暂避锋芒,不过是顾念与林皆茂同门之谊,不想闹得太难看,主动退让开而已。
他日如何,谁也说不准。
他明面上是一人一马行天下,实际是寻找皇帝的踪迹,想暗中辅佑一二。
别过友人,甄靖霄反翻身上马,扬鞭飞驰,马踏浮尘,模糊了影。
瞧不见人影了,徐肃折返回城,瞥见身侧异常沉默的人,开口问,“怎的?还没哄好?”
周贤淙抿唇低嗯一声。
自从回京,周贤淙让母亲和弟妹们都去劝过了。
付雪茹气当时他为了朋友舍弃两人之间的婚约,现在连弟妹们都不见了。
愁得他多日不曾安枕。
徐肃瞧他一副衰样,毫不掩饰嘲笑,“你日日在门外巴望,指望付小姐心软,都过去一个月了,要心软早就软了。你何不换个法子。”
周贤淙没听进他的话。
上下瞥了他几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即将到手的妻子都要变成别人的了,还有法子替我谋划?
要真有办法,他早出手了。
周贤淙信不实他。
徐肃却未觉他的心思,继续说:“你也带兵多年,却不知疑兵之计?”
周贤淙没觉得兵法和追女人有什么关系。
徐肃哼笑,“敌人要逃,你紧追不放,对方岂不拼尽全力逃跑。可若你骤然松懈不追了,或是引第三方人员缠斗,你说……他会如何?”
经他一提,周贤淙恍然大悟。
“是啊!她会停下来看看我为什么不追了。如果再引入旁人……再引入旁人……”
他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他去找付雪茹的时候,吵嚷间,听她说什么表妹不表妹的。
好似是陆曦曦要给他介绍表妹当夫人来着。
周贤淙通了,来不及跟徐肃辞别,翻身上马拍马便要走,“我去寻嫂嫂帮忙去!”
徐肃却抬手勾住他的马缰,“你等会,既然要走一趟,就别只办你的事,替我捎一样东西给曦曦。”
谁都不知道,这么些日子不见她,心头的思念几乎将他淹没。
好几次人都走到陆府外头了,隔着几堵墙,几进院子,就那么站在风里,终是忍住没进去见她。
晾了这么多日了,石头做的心也该泡化了。
冬日已然过了大半,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迎新年。
付霖威将婚期定在腊月初十,宜嫁娶、安床、开工、入宅。
日子一日一日近了,府里各处已经挂上了红绸。
陆曦曦不敢出她的小院子,不然看见那些红心里会慌乱。
今日晴好,绯云冉冉,阳光顶在空中晒。
她让几个丫鬟在院子里支起帷幕,隔出个避风的地方,坐在里头做针线。
酸风涩眼,几度难下针,心头正烦闷着。
忽听帷幕外头传来丫鬟交谈的声音。
携香带回来的一窝松鼠日渐肥硕,食量跟着猛涨,携香的零嘴儿都省下来给它们吃还是不大够。
近日府里备了好些花生大枣之类的东西,管事嬷嬷看得紧,不肯给她多的。
她正跟揽芳抱怨这事。
揽芳给她出主意,“我记得澜庭院里头,你屋里不还藏了好几罐子?放过冬等开了春也都走油了,要不你回去拿了来给它们吧。”
提起那个地方,陆曦曦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人来。
日子看似平平顺顺的过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越发慌起来。
先头一直觉得徐肃不会让付霖威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可随着婚期临近,她越来越没底。
并且,这么多日过去,他的毒到了什么程度也未知。
听两个丫头说要回去取东西,陆曦曦挑起帘子吩咐,“携香,你若要去一趟澜庭院,顺便替我送样东西给嬷嬷。毕竟得她爱护一回,一直未曾回报过什么。”
若真跟付霖威成了亲,日后更不会往来了。
她搁下手里的针线,进屋取了件灰鼠皮做的软垫交给携香,“你别尽想着你那些吃食,先将此物好生交给嬷嬷知道吗!”
揽芳笑着过去抢着接下东西,“小姐还是别吧,携香哪是会说话的人,还是奴婢带着她一起回去一趟。你送了东西孝敬,嬷嬷必定有话传回来,回头这丫头满脑子尽装着她的吃的,一句带不回来。”
这么说也是,陆曦曦应允。
看着两个丫头出了院门,陆曦曦心上捆着的绳头好似松了松,脸上也有了些微笑意。
拣馥沿着廊边进来,小声说,“小姐,奴婢方才好似听见岑大夫与夕瑶大夫在争执,说什么辜负什么负心什么的,听着好像有事啊。”
陆曦曦月份往大了走,身边的人越发的警醒,不敢生一分乱。
两位女大夫虽都是熟人,难保不会生祸。
还不等她去分辨什么事,前头来人传话,说周将军来了要见她。
陆曦曦让拣馥去注意听着两人说什么,叫了挽馨扶着她去前厅见客。
周贤淙身架子大,穿着一身铠甲,肩上系着一件大红披风,规规整整坐在宽阔的圈椅里,威风凛凛又明明郎朗。
陆曦曦猜着他是为了雪茹的事情而来。
入了前厅,笑着让人上了茶。
周贤淙与她见了礼,直说了来意。
“嫂嫂,我今日来,是来向嫂嫂讨要夫人的。”
陆曦曦闻言一顿,这倒是把她弄糊涂了,“夫人?周将军莫不是没睡醒,您的夫人不该在英国公府么?”
“不,雪茹不肯嫁我,还说嫂嫂曾与她说过,要将自家表妹嫁与我为妻,既然嫂嫂有这份心,那我就不推辞了。”
呃…这……
“将军是怪我胡说了?”
周贤淙忽而起身郑重行了一礼,“非也,贤淙是来求嫂嫂救命的……”
一番话言明,陆曦曦明白了他的苦心。
想想好友那个性子,明明喜欢,却过不去那道坎。
说起来雪茹为了兄长与周贤淙翻脸,而周贤淙为了朋友与她翻脸。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两人之间生了嫌隙,确实需要一个契机解开。
她点点头,“知道了,我来安排,周将军回去等消息吧。”
周贤淙起身告辞,忽而想起心口塞的东西,又折回来将东西交给陆曦曦。
“嫂嫂,这是临溦落在我那的东西,这几日我事忙,没往别院跑,就先放在嫂嫂这里吧。”
陆曦曦脑子还停留在“霖威?”上头,就见他将一小卷卷轴搁在几上走了。
挽馨过去拿了东西交给她。
一幅人物肖像画出现在眼前。
想起来了,是她一日陪在徐肃身侧闲来无事画了用来诅咒他的。
想想那日心头的想法,忽然觉得好笑。
那时候是真恶毒啊,日日伺候他,日日暗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