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分外好眠,徐肃唤了她几声都不曾醒。
室内烛火昏暗,只在北墙边上的高几上放了一盏灯笼,朦胧的光照不清床内的景。
他在床沿坐下来,将人抱起来,软软的发扫过腿面,隔着衣料轻骚。
担心扯到她的发,长指沿着发理梳了梳,将人搁在怀里,声调轻柔,“曦曦,醒一醒,你父亲出事了。”
陆曦曦迷迷蒙蒙叫了他一声,“…大人……”又挂在他臂弯里睡了。
徐肃叹息,见她眉目弯弯,一双会说话的眼轻轻阖着,长长的羽睫在睑下投了道淡影。
莹润饱满的唇轻抿,呼吸轻柔又绵长,恬静安睡的样子。
徐肃盯着她瞧了片刻,见她还是没有转醒的意思,锋锐的唇触了触她的唇。
研磨着,啃噬着,吸吮着,渐渐加深这个吻。
怎么办!
南下处理那些烦人的杂事短时日内恐无法折返。
要不,带她一起去……
陆曦曦嘤咛一声,软指抚上坚硬的颈,狡黠攀附,缓缓腾挪,所触之地留下一片温腻。
烛火跳跃着热烈的火光,同样热烈的,还有两个怦怦跳动的心。
长长久久一吻过后,陆曦曦彻底醒了。
翦水秋瞳里漾着浅浅波光,痴痴望着面前的男人。
徐肃抬指轻抚她的脸庞。
她这样痴缠,叫他如何舍得下!
他将人拢进怀里,下颌抵在她发顶,来回轻捻着,用最平缓的调子说:
“曦曦,你冷静听我说……你父亲,出事了。”
陆曦曦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胸腔内壁的震荡,听见他的话,还以为听错了,“父亲?父亲怎么了?”
徐肃抚着她的背,叹息一声,又言,“你父亲出事了……”
他将收到的消息捡能说的说了,告诉她,“明日我便南下亲自去找你父亲的下落。这件事牵涉到朝务,至少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你莫要伤心,你父亲稳稳走过几十年,又是个会享福的,这个坎,也能平安迈过去的。”
怀里的人安静得不正常,徐肃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
“曦曦?”
陆曦曦呆愣愣的,听见父亲出事思绪纷乱,“大人…方才说我父亲……”
徐肃恐她伤心,捧着她的脸迫使她回神,“没事的,会没事的,陆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必会保佑他平安。这件事是有人背后害他,在事态扩大之前,我南下一趟查清真相,还他清白你明白吗?”
陆曦曦还是呆呆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几上的宝瓶上,忽然就明白了妹妹让人送来瓶子的意思。
父亲没事。
她问徐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中晌传回来的消息。”
那就对了,梓樱昨日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只不过,徐肃收到的是父亲出事的消息,而樱樱不仅知道父亲出事,还知道他已然平安。
往深了想,父亲出事难不成是皇上他们刻意安排的?
又或者……又或者皇上有派人护着父亲,他一出事就被人救起?
而徐肃并不知晓这些事。
妹妹担心她忧心父亲安危,所以让人送来了表平安的瓶子。
她将视线拉回来,落在徐恕脸上,抬手盖在他手背上,眼里装满担忧和信任,“那大人答应曦曦,一定揪出害父亲之人,平安带父亲回来!”
徐肃反手紧握她的手,想开口带她一起南下。
可南方多雨水,天气湿热,万一路上她病了或怎么样了,反倒叫人不安。
还是别院安全,至少他能毫无顾虑,全心谋事,待事成,便可早日归来与她团聚。
他即将远行,长久分开一定分外思念,陆曦曦软软倚着他,满心依恋不舍他离开,缠了他半宿,天方将明才沉睡去。
徐肃临行前,陆曦曦没能醒来相送。
他穿戴好衣裳站在内室,看了又看床上的人影,徐子桓在门外已经催了三次了,那条腿始终迈不出去。
“大人,再不走,就赶不上夜宿的驿站了!”
恼人的催促声又来了。
徐肃捻了捻指尖,大步走到床边,拾起一抹绫白塞进心口,这才转身走了。
临出门,吴嬷嬷叮嘱了又叮嘱,叫他在外千万小心,又叫徐子桓好生护卫,不可出差池。
徐肃亦让嬷嬷注意身体,想了想说,“我已将陆侯之事告知于她,昨夜她虽未表现出巨大的悲伤,事后未必不会难过。请嬷嬷尽力多照顾着她,待我归来,便让皇上下旨赐婚迎她过门。”
好艰难遇见一个喜欢的人,贪恋丛生,就想要她的一辈子。
嬷嬷道好,叫他放心。
车架已备好,徐肃扭头往主院方向最后看了一眼,按了按心口,扭头上车。
方方登上车辕,却见远处的半片墙身后,林莞莞袅袅而立,倚着墙胚楚楚望着他。
徐肃一眼都未多看,未做停留,入车吩咐启程。
隆隆的车声滚过街巷,随车而行的护卫驾喝声四起,声势浩大的朝着出城的方向奔驰。
陆曦曦躺在软枕上睁开了清泠的眼。
————
日月轮转,好几日过去,吴嬷嬷见陆曦曦日日呆坐在屋里,什么也不做,眼神空洞,同她讲话,三句话一句整的都听不见。
侯夫人听说也病倒了,她叹息着让人去请了英国公府小姐来陪着。
付雪茹这几日也不太平。
英国公夫妇竟然同意了与周家的婚事。
只是雪茹上头还有兄长,得等兄长完婚,她才可出嫁,不过,可先订立婚约。
两家长辈见了面,置了席面商议着订婚日期,周家母亲见这个儿媳已然没跑了,饭桌上拿出一块白玉镂空同心锁交给付雪茹。
这个千金小姐不似旁的人家,娇柔羞涩,大气又坦率的性子格外招她欢喜。
见她对自己儿子没个好脸色,亲昵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我们家这个,人虽粗了些,却是一等一的血性好男儿。你若是担心日后他欺负你,你只来说与我听,我替你打他!”
周贤淙虽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可他的弟妹懂事,又敬她,他母亲虽不似书香门第家的夫人善解人意,倒是个爽朗性子,不难处。
只是,要让她与周贤淙……
想想都觉得是灭顶之灾。
她恼怒不已,隔日便气得跑到澜庭院来,与陆曦曦两个对坐着。
一个人伤心不言,一个怒骂不已。
倒也能彼此有个陪伴。
陆曦曦有心劝诫好友从了父母,可一想她自己,跟徐肃在一起这么久,最初不情愿到现在仍是。
便歇了心思。
两人沉默半晌,付雪茹突发奇想,“要不我跟你一起跑吧!那个府是没法待了。还未定亲时,周贤淙就来去自如,如今要定亲了,他还不跟出入他自己府上一样啊!”
她越想越觉得恐怖,“我父母一定会逼我嫁人。与其这样,还不如跟你一起逃了,我扮做男子,做你夫君,掩人耳目逍遥过活岂不快哉!”
她越说越有劲,越想越有盼头,“是了,就这样办!我就给他们留一封书信,就说去柳州找哥哥,他们也拿我没辙。”
陆曦曦想想,觉得也不是不行,她一个人带着个丫鬟,顶多等安顿下来,买个小厮看守院子。
女人独居没个男人顶着,万一遇着心怀不轨之人,叫她如何处理?
雪茹少时跟她哥哥学过一招半式,对付个流氓不成问题,有她在或许能保家宅安宁,安稳度日。
“也行。我细细想过了,已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假死脱身,趁着徐肃不在京里,到时你就跟我一起走。”
付雪茹一听能尽快脱身,来了精神,小声问,“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陆曦曦伏在她耳边,密语一番,只见付雪茹眼冒精光,连连点头,朝陆曦曦竖了个大拇指,“妙啊!妙妙妙啊!”
陆曦曦笑了笑,“我只带走拣馥,过来两日我会让她以家中父亲病重为由,让她先走,你设法把她接到你身边,或者安置在什么地方,等走的那天一起走。”
“行。那你等我的信,有了合适的人,我就让周老二给你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