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跟着徐肃进了另外一间宫室,关上门,室内只有他们两人,陆曦曦正准备脱衣。
徐肃却说:
“不必了,你身上有什么就交出来吧。”
他背着手,临窗而立,屋外的灯火透窗而入,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陆曦曦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忍着怒火没发作。
她从袖子里摸出那张她画的乌龟奉给他,“大人,曦曦身上只有这个……”
徐肃身未动,依旧看着窗,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的语气有些硬,“打开。”
陆曦曦依言,展开纸笺,展示给他看。
“念。”
一个字而已,却被他咬得极重。
陆曦曦见他这种态度,确定徐肃一定是知到了什么,以为这就是她给付霖威的回信。
不想她在大庭广众下被搜查出来难堪,所以才将她叫到旁侧,私下处理。
既然这样……
陆曦曦浅浅呼出一口气,既然这样反而好办了。
她眨巴眨巴着眼,“大人让曦曦念什么?”
方才还冷肃沉静的人,猛然抬手掐住她下颌,缓缓扭过头来,“自然是念……”
在他眼神触及到纸上的乌龟时,怒意陡然被截断。
昏暗的室内只燃了一盏灯,陆曦曦在徐肃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一滴泪铮然滑落。
她怆然看着他,跟一朵被折断的海棠似的脆弱。
“大人以为,这是曦曦回复付霖威的情书?还是通敌叛国的情报?”
“……”
掐住她脖子的手缓缓松开,徐肃眼底满是疑惑。
是甄靖霄告诉他,恰巧听见付雪茹与她的丫鬟密谋,要与陆曦曦交换书信,
他的护卫也确实看到了付雪茹偷偷塞了封信给陆曦曦,也看见她进了她们约定好的宫室,且室内事先准备好的笔墨有动过的痕迹。
可回信怎么变成了乌龟?
他双手反剪在背后,扭头不看她,“你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曦曦似一朵跌落枝头的娇花,萎顿在地上,浅绿色的衣裙铺了一地。
“大人得到消息,说雪茹送了封付世子的信给我,便以为曦曦会与他私下勾连,是么?”
她脸色苍白,喃喃道:
“是曦曦自作多情了,以为这些时日与大人之间浓情蜜意,大人便是相信曦曦的,原来……呵……一切都是……”
她快要碎掉了,眼泪不断往下淌,很快打湿了地面。
余光瞥见徐肃还是没反应,在心里骂了十公主千万遍。
疑窦一旦种下,想要彻底消除,难如登天。
她像个被心爱之人伤透心的女人,含恨问他,“相爷想知道什么,问吧,曦曦绝不会欺瞒大人。”
徐肃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握紧了拳,也知她心里有气,气他疑心她,连称呼都变得疏离了,可她切切实实收了付霖威的信。
他压下心里那点不痛快问陆曦曦:
“那你说说,这乌龟是什么意思。”
陆曦曦开始胡说八道,“方才曦曦入园的时候,有几位小姐凑在一处辱我,我不能与她们争吵,给相爷惹麻烦。心里又实在气得慌,只得画个乌龟骂骂她们。”
“方才你也说了,你收了付霖威的信,你既然对他已然没了情意,为何还要收。”
“因为雪茹说那是她大哥的回信,曦曦从未给付世子写过信,怎会有回信,心中有疑惑想弄清楚而已。”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你给付霖威写信?”
“是。曦曦身份低微,不值当别人花心思对付,可若有人利用大人呢?曦曦不得不谨慎。”
话不用点破,徐肃在朝多年,这其中的关联与牵扯能想透。
有人想坐山观虎斗,他应当看得明白。
陆曦曦见他似有所思,稍稍放下心来。
“那付霖威给你的信呢?”
“……呃,吃了。”
“?”
“我让携香吃了…我既然都知道有人要借我闹事,自然是……”
“……”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本小姐,看我不卸了你们的狗头!”
“皇上在此抓细作,你却想逃,不抓你抓谁!”
外面突然传来女子吵嚷声。
“是雪茹!”
陆曦曦忙从地上起来,顾不得徐肃的怒火有没有消,开了门出去。
见两名护卫架着付雪茹往御前去,王薄珺跟在身侧很是得意的样子,陆曦曦追过去,“雪茹!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徐肃收起那张乌龟图,出了宫室。
两名护卫将付雪茹扔在皇帝面前,王薄珺蹲身行礼禀奏,“启禀皇上,臣女方才见付小姐鬼鬼祟祟欲爬墙溜走,行迹十分可疑,便让军士抓了来。”
不少命妇已经被查验过了,在旁侧落座,英国公夫人就在其列。
看见女儿跟小鸡仔似的被拎过来,拿帕子捂着脸,恨不得遁地逃了。
徐肃还没过去,周贤淙代为审问,“付小姐,你为何要翻院墙。”
她身上有曦曦写给哥哥的信,肯定不能被搜出来,否则他们功夫不仅要倒霉,曦曦也会受罚。
情急之下这才踩着敛心的肩打算翻墙逃走,结果被王薄珺逮了个正着。
这死女人,见不得她与曦曦交好,撮合大哥和曦曦,不撮合她,便处处刁难。
付雪茹拿眼睛剜着王薄珺,恨死她了!
“说!”
周将军陡然一声暴喝,吓得付雪茹一颤。
“你凶什么凶!我又没说不说……”
周贤淙压刀立在一侧,森目冷冷睃着她。
这厮长得五大三粗的,巨人一样,一身甲胄加身,看着怪吓人的。
付雪茹支支吾吾扯谎,“我尿急,没寻到地方,园子里这么多男人,我只能……”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好些命妇拿帕子掩住嘴偷笑。
国公夫人闭了闭眼,完了,这闺女算是咂手里了,别想给她寻个上等人家了。
周贤淙当将军多年,审过多少人,一看她这样便知说谎,懒得与她废话,一挥手,“来呀,带她下去搜身。”
“不用麻烦,本小姐一搜便可。”王薄珺在一旁得意的笑,当着众人的面欲搜付雪茹的身。
在场的命妇不约而同看向太后,见她低头嘬茶,没有要管的意思,纷纷露出个不赞成的表情。
付雪茹平时野惯了的性子,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不在话下,一个王薄珺还近不了她的身。
她打算等王薄珺伸手过来的时候,薅住她打一顿,出出气。
就在她的手快要伸过来时。
“慢着!”
“慢着!”
两道声音同时喝止。
陆曦曦追了过来,她做不到看着朋友被欺负袖手旁观,上前制止。
英国公夫人也站了出来。
女儿丢脸是一回事,被人欺负那可不行。
陆曦曦疾步上前,抬手一巴掌扇倒王薄珺。
啪的一声响格外清澈。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搜公府小姐的身!你可还记得,姚阳郡主是你什么人!英国公的爵比不比你通博侯高!”
王薄珺被扇倒在地,捂着脸,指着陆曦曦,怒目而视,“你……你敢打我……”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自是得了太后的授意,有恃无恐,陆曦曦敢打她,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陆曦曦扶着付雪茹站起来,帮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将她护在身后,继续说:
“打得就是你,你别忘了,相爷罚你到我身边伺候,便是因你欠调教!”
“我…我是侯府孙小姐,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玩意儿,还有脸站在这教训我!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瞧你跟只跳脚鸡似的,竟然还肖想我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笑死人了。”
吵架这事付雪茹在行啊,她惯会挑人痛处捏,一句话说得王薄珺想一头撞死。
她握着陆曦曦的手,轻声问,“疼不疼啊,下回别这么傻,要扇也是拿鞋底子扇她。”
“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太后……”
王薄珺指指这个,指指那个,干不赢了,带着哭腔搬救兵。
“好啦!就是搜个身,给你们搅和的。辛嬷嬷,你带付小姐下去查验吧。”
太后与十公主对了个眼色,如是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