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起身去取花露,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
被发现了吗?
应该不会吧,他公务繁忙,不至于每日盯着一个外室。
陆曦曦稳了稳心神,将装花露的小锦盒拿过去。
徐肃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她今日穿了件银红绣蔓草纹轻薄褙子,下配浅草色百迭裙,脚上是一双雪缎绣鸳鸯小头履,莲步轻移,似一朵会走的海棠花。
别的女人红配绿俗气得很,她倒不一样,穿出了娇嫩,直叫人想捏在指尖轻抚。
徐肃后悔了,昨夜不该一时怜她身子弱没碰他。
现在看她为了旧情人在他面前虚与委蛇,分外恼火。
陆曦曦取了锦盒过来,抬腕撩起微垂的帘子,恰好对上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翳。
她脚步一滞,心微微提起来,面上笑着试探着问,“大人,你脸色不好,是昨夜没睡好吗?”
徐肃没错过她脸上掠过的僵硬,不慌不忙垂下眼睫,淡淡嗯了一声。
“那一会儿曦曦替大人按按头吧。”
陆曦曦过去,将锦盒打开,一枚拳头大小的梅瓶嵌在红色绸布里。
取出瓶子,掘开盖子,皓腕带动柔嫩的手掌轻轻扇着。
“大人,此香似有若无,只能在不经意间或能嗅到,若是静置在室内,则满屋幽香……”
徐肃盯着她的手腕,想是用了化瘀膏,先前的青痕已然消退。
这里好了,其他地方应该也好了吧?
“大人,闻到了吗?是不是兰花的香味?”
陆曦曦没注意到男人眼眸深处的幽暗,自顾自展示她的成果。
说实话,不管什么香露都不及她这棵移动的花来得香。
徐肃没闻到花香,倒是她身上的幽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大人?”
久久听不见回答,陆曦曦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叫他,微挑的声线,似山泉顺着洞中乳石滴进深潭,又在沉静的水面溅起层层涟漪。
徐肃猛然抬手捉住她的手腕,稍稍施力一扯,小梅瓶滚落,陆曦曦轻讶一声,倒入坚实的胸膛,尾音被吞噬。
唇齿间兰香幽幽,徐肃重重碾吻着,似勾拾花粉的蜜蜂,贪念粉香。
他稍稍松开她寸许,沉声命令,“别哼……”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生生打断了浓浓情丝。
唇瓣分离,丽日和光越窗而入,洒在两人之间,照不清两人眼底的色泽。
陆曦曦微微喘息着,喃喃叫他,“大人……”
徐肃最是听不得陆曦曦这般黏腻唤他,眸色一沉,手中重重掐着。
这是你自找的!
他朝外低喝一声,“滚!”
声震门扉,巨大的气浪翻滚,摧得庭院里的树上新开的花簌簌倾落。
陆曦曦还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躺倒在榻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相府书房,出入的皆是朝中重臣,商讨的都是家国大事。
徐肃果然荒唐!
陆曦曦想拒绝,可若直接拒绝未必有用。
指尖软软抵住落下来的唇,眸中盈满怯意,“大人,外面有人,曦曦害怕……”
说罢软软勾住他后颈,贴住沸腾的胸膛,微微侧头,朱唇缱绻印在利落的下颌上,娇娇求情,“求大人怜惜……”
他是男人,被人瞧见无所谓,可她是女子,若被人看见她与徐肃在此间行事,不用半日,妖女的名头绝对怼到她头上。
陆曦曦听见隆隆的心跳以及喉间吞咽的声音。
真是活要了命了。
到底是哪个想死的跑来惊扰!
徐肃吞着怒火起身,抖落衣衫,大步往门口走去。
陆曦曦悄悄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瞥见摔落的香露瓶子,轻叫了一声,“糟了,花露都洒了!哎呀,我辛辛苦苦做好给大人的……”
徐肃走到门前,听见她的声音,扭头望过去,她脸上是没见过的怨怪。
怨他莽撞么?
一瓶花露而已,想做多得是花瓣。
门外值守的护卫看看火急火燎敲门惊扰大人的同僚,一副看好戏的眼神。
护卫甲:你小子怕不是嫌命长,敢惊扰大人。
护卫乙:可长点心吧,不知道夫人在里头?
来回事的护卫满脸焦急,没工夫跟他们打哑谜,“夫人在里头?这可怎么办!英国公夫人入宫找太后告咱们大人的状去了,若是去晚了……”
陡然间,门从里面拉开。
他们家大人亲自开了门,满脸黑气瞪着他。
此护卫名叫穆启,在护卫营里专司传话职。
这活干了多少年了,他从没觉得像今天一样烫手。
他压下心底的慌乱,拱手禀报,“大人!英国公……”
“自己去营里领二十军棍,下次再犯,双倍处罚!”
徐肃刚才已经听见他们的议论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边命令边往外走,走到院子口,想起什么立住,“夫人的花露被你吓洒了,你先帮夫人摘了满院子兰花花瓣再去领罚。”
他不要脸的将自己犯的错归咎在下属身上。
穆启:……
相府里可是集天下稀有品种兰花,一棵都千金难求,都…都摘了?
“还愣着干什么,嫌军棍太少是不是!”徐肃见不得手底下的人犯蠢,厉声呵斥。
“属下遵命!”
徐肃走了,陆曦曦在室内磨蹭许久才出来。
携香从廊下窜进来,避着些人,小声问,“小姐,相爷没发现吧?”
陆曦曦轻吁了一口气,摇摇头,“应当没有。”
穆启见她出来,过来请罪,“陆夫人恕罪!属下惊扰夫人,害您的花露洒了,大人命属下替夫人摘取花瓣赔罪,请夫人吩咐!”
“嗯?”陆曦曦挑眼看向他,“大人说是你害的?”
穆启担心夫人气不过另外再处罚他,有些不安,“是。”
“噗……”
相府占地颇广,满院子遍植兰花,叫这里兰园都不为过。
“那多谢你了,就从这个院子开始摘吧。”陆曦曦说。
管事的找了三个篮子过来,陆曦曦和携香还有穆启一起穿梭在庭院中。
日光浮动,疏影慢移,卸下一桩心事,陆曦曦的心轻盈了些许。
纵使身困庭院不得解,徐肃却比想象中好哄,日子应当也能过下去。
只等……?
那是什么?
陆曦曦站在花间,视线直直落在不远处一处兰茎前。
那……那是她送出去的续骨膏!!!
风止云停,周围一切的声音消减,一股寒意沿着后背直蹿后颈。
她颤声叫携香,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你……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