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草只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整个身子又沉又坠重,简直要把原竹色长条凳给压塌了。连着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恢复平静,但内心的疑惑与不安,却如野草般疯长。
好不容易调整好,这慢慢开口,声音不复一直的澄澈清脆,又低又哑,是沙盘中滚砂轮的细痒疼痛,疲惫到了极致,“那么,能不能冒昧问一声,你,您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斳铃铃?斳蜻蜓?还是斳聆听?也,姓斳?”
宋九听的又好气又好笑,把他名字歪曲成这样,这是恶意的小报复了?
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如果这种程度的就叫报复,那萱草姑娘简直仁慈的,叫人……想狠狠的揽进怀里,把这又憨又萌又好看的小可爱和小坏蛋,牢牢的箍在身边,哪怕只是每天看上一眼两眼,都能多吃两碗大米饭,可比什么荷亭奕钓仕女图养眼下饭。
宋九,哦不,新鲜出炉的斳令霆先生决定恶人先下手,先声夺个人。大事要紧,小东西将自己名字歪沟里去的小账,容后再算。
一直笑靥如花的脸,瞬间坍塌,肃杀气凛冽蔓延,本来就不大的五蕴堂顿时窄到窒息,“休想转移话题,吃了我的世间独一份鸳鸯喜糖,抢了我的九十九个结婚红包,坐了我只给未来妻上大人的长条凳儿,夺了我珍藏二十三年只给未来小郎娘的初吻,还洞了我十五年的xx……”
后面两个字被棋子落玉盘的声响儿给淹没了,不过那不重要。
云萱草哽了哽,不知怎么接话。糖,她确实吃了,她能说她不知道那是人家世间独一份的鸳鸯糖吗?她现下,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会子,怕是都不在胃里了,肠肠肚肚曲里拐弯的,她要到哪里才能给找回来?云萱草想哭。红包她是抢了,可她也不知道为毛就抢了九十九个那么多啊?
话说,原竹色长条凳儿是什么鬼?怎么就成他家的了,还成他给未来妻上大人专属的了?
“原竹色长条凳儿”什么的,难道用途不仅仅是坐人,还可以……有别的用途难道也是青州特色?云萱草怀疑地斜睨一眼,五蕴子正襟危坐,没丁点叛变或还俗的迹象,是她想多了吗?
至于初吻什么的,她的也是初吻啊,她找谁哭去?
“还有,动了他十五年的女友这事儿——哦不,是“洞”了,”云萱草在心里纠正,在观音殿宋九突然冒出来的第一句,她确实听成了“动”。惯常句式不都是“你动了我的女人”之类的么。可是等斳凌霄那个狗啃男接二连三的“洞,洞了个房”,她才恍然明白,原来把奸情烂事之类下三滥下三路事儿说的这么正气凛然荡气回肠的大尺度,动不动就“洞”一下“洞”一下,是青州特产特色之一啊。恕她山里人没见识,失敬失敬。
话说回来,十五年的女友,确实有够久,都赶得上茅台国典了,可,那也不是她“洞”的啊……
斳令霆小媳妇似的揪了揪萱草衣角,红唇无声却迫切,“快说,我云萱草,以云氏第七十九代传人身份起誓,此生必奉斳令霆为夫郎!”
“你 你 你 你这个坏东西……”诡异的手机铃声将面色诡异的萱草瞬间拯救了。尴尬到脚趾头能挠出个大平层的小姑娘一把抓起来摁了接听,都没来及瞅一眼来电人是谁。
“嘭”一声,五蕴堂的门被重重撞开,斳凌霄和杜思柔满身狼狈,跌脚爬步闯进来。
声比人先到,“你果然在这儿!云萱草,你敢退我的婚,你敢跟野男人扯证,那就先把我的雪灵芝还回来!”
萱草刚要抬脚踹人,一听斳凌霄喷出这话,顿时一噎。
拿人的手短。她还真,还不回来。
别扭的别开脸,不太敢直视渣男。清清白白云家骨,还真不曾干过这等事。有点心虚,有点理亏。
斳凌霄一见云萱草僵硬的动作,尴尬的表情,顿时得意了。
进门之前那点儿心虚、不安和怕被暴揍的恐惧顿时抛之脑后,激动到五官扭曲近乎狰狞,嘴里跟架了杆机关枪似的,“怎么,心虚了?理亏了?云萱草你个骗子!你欺骗我感情,欺骗我的青春,我,我要告你骗婚!不要以为你长了张祸国妖姬的脸蛋儿,就到处招摇撞骗,你个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柴火妞,你欠我的洞……”
“嘭”一声,斳凌霄嘴里的机关枪哑火了,人也倒地了,摔了个狗啃农家肥。
斳凌霄硬撑着没惨叫出声,他不想再在云萱草面前丢脸。
咬牙撑肘想要爬起来,却只爬了一半。
“砰”一声,斳令霆第二脚连环踢来,将人踢成了四仰八叉姿势。
斳凌霄一抬眼,正正好对上一张放大版的盛世美颜。
因为太近了,根本分不清男女,只觉得那一双桃花烈焰眸,以摧天裂地之势要将自己生生撕扯开,撕成十件八件。再一件一件点燃,炸开,炸得千片万片,灰飞烟散。
斳凌霄只觉浑身冰凉,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的蛇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沿着一步一跪一叩首时伤筋动骨疼到钻心的肌肤,爬到心口。四周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与心中不断放大的不安与惊慌……身上有处地方猛然一突,裤子竟是湿了一片,顿时连羞带臊,涨得满脸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色翻滚。
众人莫名闻见奇怪的味道,不约而同向来源处瞧,竟然,是被吓遗了?
被恶心到了!斳令霆秒速往旁侧移,将萱草与竹木色长条凳一起带移。
斳令霆一连串帅出天际的连环踢动作,把杜思柔的目光也被拉扯过来。
一抬眼,就跌进斳令霆那双烈焰桃花眸里,顿时一怔。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竟然,竟然……”杜思柔愣怔怔盯着,脸上迅速泛起可疑的红晕,露出个近乎于羞涩的笑容,还不自觉地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柳叶眼里满是迷惑、倾慕与惊喜。
声音咽咽如泣如诉,“霆哥哥,是你吗?是你对不对?你还活着对不对?”
云萱草心里一动,不着痕迹在斳令霆与杜思柔之间扫了个来回。宋九说杜思柔是他十五年的女友,怎么看样子不大像啊。
她就说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圣殿杜思柔声情并茂卖惨,趁她不备跑出去,被那时候还是宋九的斳令霆毫不留情一大脚给送回来。出脚的力度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如果真的是比茅台国典还陈还香的十五年份女友,又怎么会几次照顾都不相识、不相认的,岂不是天大的冷笑话。
如果,斳令霆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在乎杜思柔,惨遭女友背叛所以惊怒之下与她云萱草闪婚的行为,便站不住脚了。
云萱草默了默,原本是打算给斳凌霄一个交待的。毕竟,昧了人一株雪灵芝是事实。这下,心思百转之下,索性跟那两位老的一样,当壁花和背景板得了。
斳令霆漠然地扫了一眼杜思柔,眼神乌沉沉深,如噬骨吸髓的魔。
杜思柔那点旖旎心思噼里啪啦灰飞烟灭,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对,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我只是,只是太想他……”
跟死鱼一样苟在地上羞臊不堪的斳凌霄,猛听得杜思柔一声“霆哥哥”,倒是吓了个激灵。赶忙盯向斳令霆的脸,打眼一瞅,顿时就怒了,气得口不择言,“思柔妹妹,你怎么回事儿!但凡长得有个人样儿的,都像你霆哥哥是不是?搭讪的套路能不能换一换!不会我教你啊!干嘛老提那个死的骨头都化了的贱坯子?你可积点德吧,让人做鬼也做个安稳鬼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