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亭月颊边悄然浮现一抹歉疚之色,轻声道:“我也是心急则乱,一时间忘了。”
皇后见状,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理解:“心急也恰恰说明你在意允珩。”
孟亭月闻言,微微颔首。
皇后望着这对年轻人间微妙的氛围,暗自叹息。
她深知,此等心结,终究需得二人私下里慢慢解开,作为长辈,自己若过度介入,只怕会适得其反,平添波折。
一番思量后,皇后心中的无奈化作了一抹一丝愤怒,她忽地伸出手,在沈允珩的脸颊上轻轻却坚决地掐了一把,带着几分嗔怪。
沈允珩感受到脸上的疼痛,满心震撼,一时间竟呆立当场,未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仿佛被夜色浸染,沉沉地锁定在皇后身上,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孟亭月目睹这一幕,亦是心头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允珩脸上那抹淡淡的红痕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在心间荡漾开来。
皇后捏完那一瞬,心中亦生出一丝悔意。
她虽然小时候经常捏儿子的脸,随着他年岁渐长,性情日益清冷,她也渐渐犯怵不敢捏了。
她是皇后,身边还是自己的儿媳,不能怂。
于是,她强行挺直脊背,下颌微微上扬,仿佛要用这姿态来掩饰内心的那一丝动摇。
“你乃本宫骨血,让本宫再捏一捏这脸,又有何妨?”话语间,她试图用这看似轻松实则略带坚持的语气,为自己的行为寻得一丝合理的解释。
沈允珩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沉默片刻后,终是缓缓开口:“母后如何都行。”
言毕,他轻巧地自榻上翻身而起。
“你这是要去何处?”皇后孟亭月见他此举,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由自主地问出口,“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倘若贸然外出,再次病倒该如何是好?”
“我自有分寸。”沈允珩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固执。
孟亭月眉头紧锁,听着他这近乎孩童般的执拗之语,不由自主地伸出纤手,拉住他的衣袖。
“臣妾想同殿下一同去军营。”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坚定地望向沈允珩,眼底满是决绝与执着。
两人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的那份固执与坚持已了然于胸。
沈允珩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颔首应允了。
——
孟亭月细心地监督沈允珩饮尽太医精心熬制的汤药后,天边最后一抹亮色也悄然隐去
沈允珩凝视着窗外那渐渐深沉的夜色,沉默良久,终是改了主意:“明日再去军营吧。”
闻言,孟亭月心头无声松了口气。
二人并肩返回府邸,这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及至府门,沈允珩又欲转身步入书房。
孟亭月轻轻扯住他的衣袖。
沈允珩回首,“何事?”
“臣妾……想陪王爷一同前往。”孟亭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固执。
她回溯起这段时日,沈允珩总是待到她沉入梦乡,方踏着夜色那深沉的帷幕,悄然返回屋休息。
待她晨光中苏醒,床榻早已无人,只留下一片凉意。
若要她择一词以绘沈允珩,那便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
日复一日,如此劳心劳力,即便是铁打的身躯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沈允珩还背负着狂躁之症的重负。
日积月累之下,只会累垮自己的身体。
或许正是历史上那些帝王英年早逝,难以长寿的原因了。
沈允珩轻轻蹙起眉宇,语调柔和了几分,“孤答应你,不会忙碌太久,一定会早些回屋休息。”
然而,孟亭月轻轻摇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分明写满了对沈允珩承诺的不全然信赖。
沈允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妥协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便随你吧。”
言罢,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迈向书房的方向。
孟亭月紧随其后,步伐轻盈。
书房内,凌棋早已恭候多时,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叠奏折静静地躺在案头,等待着主人的审阅。
“凌棋,你先退下吧,太子这里,有我照料便好。”孟亭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自然地走到沈允珩身旁,接替了凌棋的活儿。
凌棋闻听此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悄然退出。
凌棋需要干的活也不过是研磨,因为早在沈允珩归来之前,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便已被他细心地分拣完毕。
它们按照重要性的不同,被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离沈允珩越近的更为重要。
沈允珩随手拾起了置于案头最近的一份奏折,细细品读起来。然而,不过片刻,他那原本平和的眉宇间便渐渐拧成了一座小山。
孟亭月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变化,心中暗自揣测,却也并未出声打扰。
直至沈允珩翻启至第四份奏折之时,那纸上的字字句句仿佛触动了他的怒火,他猛地一掷,奏折划过一道弧线,最终无力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胸膛随着怒气的翻涌而剧烈起伏,宛如风暴中的孤舟。
见状,孟亭月轻手轻脚地拾起那本被遗弃的奏折,细心地将其归置回书案之上,随后悄然移至沈允珩背后,以她那柔和而坚定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在他头顶的穴位上。
“夫君如此日夜操劳,这身子又怎能承受得住,病情又怎能渐渐好转呢?”孟亭月的声音很轻,却满载着深深的忧虑与疼惜。
沈允珩心中明了她的关切,声音虽淡,却难掩其中的无奈:“身居此位,便如身处洪流,真正的休憩,怕是只能是奢望了。”
孟亭月自是懂得这其中的无奈与艰辛,她轻轻抿了抿唇,声音更添了几分温柔:“政务如山,为何偏要夫君一人独扛?朝中官员众多,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分担一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