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杀生丸，你走反了
染血的银发被晨风撩起，杀生丸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望着深坑中央那株随风摇曳的嫩芽，直到身后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轻响，才将天生牙从焦土中拔出。
刀刃擦过石砾的金鸣声里，混着巫女衣袂扫过灰烬的簌簌声。
桔梗的弓弦缠着三缕冥界瘴气，在距离深坑十丈处骤然停步。
她望着杀生丸被朝阳拉长的影子投在焦黑岩壁上，那道本该笔直的轮廓此刻竟显出细微的晃动。
“连装模作样的余力都没了么？”破魔箭突然转向西侧岩缝，将试图偷袭的傀儡蜘蛛钉死在结界上。
她冷眼看着，声音比箭羽更冷，脚步却朝着杀生丸的方向逼近，“让开。”
杀生丸侧身挡住她探查伤处的视线，将天生牙收回腰间，神情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
刀刃映出他金瞳里跳动的妖火，也映出桔梗发间沾染的夜露——她定是连夜穿越了整片毒沼。
真是没情趣。
桔梗面上不喜，瞪了他一眼，“想来便来了。”
杀生丸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这里危险，到我身后来。”
桔梗任由他拉着，不搭话。
焦土突然震颤，那株月牙状的嫩芽迸发刺目白光。
杀生丸瞳孔骤缩，毒华爪裹挟着妖力将桔梗护向后方。
“退下！”话音未落，九道裹挟着黄泉秽气的黑影自嫩芽根部窜出，鬼面浮雕的碎片在虚空中组成奈落的冷笑。
“真是令人感动呢，”无数复眼同时转动，冥界玉的虚影在坑底凝聚，“想不到冷血的杀生丸殿下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
天生牙的刀光与破魔箭同时撕裂幻影。
杀生丸旋身接住被震退的桔梗，掌心触及她后腰时，妖力化作万千萤火缠绕两人周身。
奈落的残影在净化之光中扭曲，他不甘地看了桔梗一眼。
在最后一只复眼炸裂前，桔梗的箭矢精准穿透其中渗血的瞳孔。
“急什么。”杀生丸松开手时，指尖残留的妖火还未熄灭。
他背过身去，颈侧妖纹却泛起异常的金红，“这种程度的...”
温热突然贴上后背。
杀生丸微怔，桔梗的额头抵在他肩胛骨之间，巫女服袖口延伸出的灵线正悄然修补天生牙的裂痕。
“冥界玉的瘴毒已经侵蚀心脉了。”她声音很轻，呼出的白雾融化在银白毛领间，“为什么要独自迎战？”
坑底嫩芽突然疯长，月牙叶片割开凝固的瘴气。
杀生丸反手搂过她，望着缠绕在枝干上的妖纹与自己掌心印记重合，低笑道：“你以为我在保护谁？”
他转身时大氅扬起，恰好为桔梗挡住东侧袭来的寒风。
四目相对，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桔梗脸色微红，巫女素白的手指按在他心口，灵力如月华流淌：“我们可以并肩作战的。”
破魔箭的残光在她眼底流转，却藏不住眉梢那抹了然，“还是说...”指尖抚过妖纹边缘的裂痕，“你觉得我是那种要躲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妖力骤然暴起的气流掀飞碎石，杀生丸扣住她手腕按在岩壁，紧紧锁住她的脸：“有我在，你只需要站在身后就好。”
缠绕在她腕间的妖纹却泛起柔光，与嫩芽的脉络共鸣震颤。
“杀生丸少爷—”远处传来邪见焦急的呼喊，杀生丸突然松开了禁锢。
“拿着”。他背对桔梗走向朝阳，银发边缘镀着金边，“既然来了，就收拾干净。”
桔梗接住飞来的刀鞘时，指尖触到内侧未干的血迹。
天生牙在她手中发出轻吟，刀身映出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当她将净化之力注入嫩芽根部，杀生丸的妖力已清剿完方圆百里的残余傀儡。
“妖神碎片在向南移动。”桔梗突然开口，灵线缠绕着三片月牙状新叶，“但你的妖力轨迹...”她望向正在焚烧傀儡残骸的绿色火焰，“绕过了雏田村。”
杀生丸挥散毒雾，毒华爪残留的妖火却在他身后组成箭头，直指嫩芽新生的花苞。
“人类的村子与我何干。”他碾碎试图攀上靴面的毒藤，余光瞥见桔梗正用灵线编织护符，“我不是你...”
破晓的风突然转向，裹挟着嫩芽清香的空气拂过两人之间。
桔梗将嵌着月牙叶片的护符系在天生牙刀柄，抬眸时撞进杀生丸来不及移开的视线。
她的瞳孔映着朝阳与银发，杀生丸的妖纹在她眼中化作流淌的金河。
“下次受伤的时候，”她得指尖点在他心口未愈的裂痕，“记得这个位置要向左偏移三寸。”
灵力渗入妖脉的暖意让杀生丸皱眉，却未阻止她将护符塞进他前襟，“否则奈落的下个傀儡就会...”
妖气掀起的狂风突然包裹两人，杀生丸扣住她后颈拉近距离：“有你在，我放心。”
呼吸相闻的距离，他额间月纹与桔梗眉心的净光交相辉映，“这些伤不可我，桔梗。”
嫩芽在此时绽放，月华般的光晕中浮现无数记忆碎片。
五十年前，十五夜的血月下，银发大妖站在她重生之地；
杀生丸的妖力则捕捉到某次除魔后，巫女独坐悬崖擦拭染血箭矢的模样。
当最后一片花瓣舒展，深坑已化作灵气盎然的月见草田。
“走吧。”杀生丸率先走向晨雾弥漫的森林，天生牙的刀鞘却留在桔梗脚边。
桔梗弯腰拾取时，发现缠绕其上的灵线正与她袖中护符共鸣。
桔梗将刀鞘贴近心口，月见草忽然无风自动。
她望着杀生丸渐行渐远的背影轻笑：“不是说往南？”灵蝶自她袖中飞出，照亮通往雏田村的小径，“杀生丸，你走反了。”
妖气凝成的绿光截断灵蝶轨迹，杀生丸的声音传来：“聒噪。”
桔梗忍住笑意，转身离开。
当她踏上相反方向的山道时，杀生丸的妖力痕迹却如影随形地抹去所有毒沼。
正午时分，他们停在一处被结界笼罩的温泉。
杀生丸正要挥退邪见，谁知那家伙早就带着阿枫离开了。
倒是识趣。
他回身时看见桔梗正用灵力蒸干湿润的发梢。
氤氲水汽中，她耳后未愈的擦伤格外刺目。
"；过来。"；他坐在岩壁阴影中，毒华爪削落的岩片盛着月见草汁液，"；别让我说第二遍。"；
桔梗拢紧衣襟斜睨他："；这就是西国太子爷的待客之道？"；
话音未落，妖力凝成的锁链已将她拽到跟前。
杀生丸沾着药汁的手指按在她耳后，妖纹顺着触碰处蔓延成守护印记。
"；客？"；金瞳眯起，他突然咬破指尖，将妖血混入药草，"；三天前你抱着我时..."；妖血渗入伤口的酥麻感让桔梗呼吸一滞，"；可没这么讲究。"；
温泉突然沸腾，无数灵鱼跃出水面。
桔梗的结界在两人周身绽放，却罩不住她泛红的耳尖："；那是为了净化..."；
杀生丸的嗤笑湮灭在突然贴近的唇间。
月见草在结界外疯狂生长，当邪见战战兢兢送来换洗衣物时，只见天生牙倒插在岩缝中，刀柄上缠绕的灵线正与池中漂浮的巫女发带紧紧相系。
暮色降临时，嫩芽的根须已延伸至百里外的战场。
杀生丸望着怀中熟睡的巫女，指尖燃起妖火焚烧新出现的傀儡信笺。
当奈落的蜘蛛纹在火焰中扭曲，他低头轻吻桔梗眉心渐淡的伤疤，将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头。
月见草田无风自动，每一片花瓣都映着两个交叠的身影。
远山传来夜枭啼鸣，而温泉结界内，天生牙正与破魔箭共享着同一缕月光。
森林尽头，小女孩突然用力挣脱开被牵着的手，满脸不高兴地嘟囔着：“邪见爷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呀？阿枫也很想洗澡呢。”
邪见无奈地看着小女孩，用手指使劲点了点她的额头，责备道：“你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家小两口正甜蜜恩爱着呢，你跑去凑什么热闹啊？”
阿枫被邪见这么一说，有些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嘟囔着：“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邪见有些好笑，拉着阿枫的手，“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
“去哪里嘛，阿枫不想去！”
“你不是要洗澡嘛，赶紧跟上。”
“哇，邪见爷爷，你对阿枫太好了。”
小女孩兴奋地跳上小妖怪的背，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最喜欢邪见爷爷了。”
邪见黑着脸，“脏死了，死丫头，赶快擦掉！”
“就不……”
……
俩人的对话的声音渐行渐远，长夜漫漫，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