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慈父之心
“清儿照料皇儿，也当以自己身子为重，”赵堃嗔怒道，“一时热了便踢被子，夜里凉了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
谢清温柔地笑了笑：“陛下之顾关心臣妾，还没去看女儿。”
赵堃顺着谢清的眼神，往乳母和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低声道：“公主朕也是极欢喜的。”
但历来并无公主继承大统先例，更何况赵堃的皇位本就是文臣辅佐才登上去的，至今都不算坐得稳固。
如今后宫又塞满了那些文臣的女儿们，人人都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更是期盼着自己能生下皇太子，将来承继大统。
谢清此胎得女，更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否则以赵堃对她的宠爱，若她当真生下皇长子，必定会立即册封为太子。
但谢清生女，赵堃明明心中也是欢喜的，可一想到接下来还得面对朝臣们喋喋不休的劝说，就难忍心中烦闷。
乳母将孩子抱过来，放在了谢清身旁。
小小孩童不知人间险恶，正沉浸在甜美梦乡中。
她的脸型与五官都与谢清极为相似，光从面容来看，根本看不出几分赵堃的影子。
赵堃方才还紧蹙的眉头，在看到孩子之后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他十分欣慰地看着孩子的睡颜，轻声道：“女儿长得像你，眼睛大，懂事乖巧，一点儿也不闹爹娘。”
“乳母说她夜里闹得很，陛下拳拳慈父之心，如此调皮的女儿也能说成懂事乖巧。”
赵堃和衣躺上床，一家三口并排躺在床榻之上，气氛温馨美好。
谢清侧着身子，目带柔光地看着女儿的睡颜，轻声问：“陛下想好女儿名字了吗？”
“女儿柔顺乖巧，朕想叫她柔嘉，清儿以为如何？”
“柔嘉……”谢清沉吟片刻，“自然是极好的。”
赵堃顿了顿，才接着说：“朕并不打算封她为长公主，若是可以，将来朕想让她随你姓谢。”
谢清有些意外：“陛下这是何意？”
“迎柏一事，即便朕百般命人瞒着，你还是知道了，是吗？”
赵堃因为得了皇长女一事大赦天下，连通敌叛国的迎柏都允其母去乱葬岗收尸，可其母刘氏却于人前慷慨陈词，拒绝为迎柏收尸，还将边关如今局势挑明……
这些事日日上朝，百官们不论是何立场，都要先埋怨赵堃一句“陛下糊涂”。
若他没有因得皇长女而大赦天下，没有荒唐到连通敌叛国的罪人也得以赦免，局面也不会成如今这样尴尬。
谢清没有哄骗他，也坦然承认了：“臣妾身为中宫之主，若要让六宫臣服，自然得有自己人，有些消息，臣妾一定会知道。”
“如今子寅正替朕四处谋银子，迎程程又身怀六甲，”赵堃低叹一声，“朝中并无可用之人。”
“九王爷……”
谢清才刚起了个头，本以为赵堃会打断她，可赵堃这时却侧身看过来，神色并无任何不悦。
“为何停下了？”他反而还鼓励道，“接着说。”
谢清措辞了一下才继续：“自古明君，有畏功高震主之臣，也并非新鲜事，更何况九王爷曾被议储，若他生了异心，拥兵自重，陛下便被动了。”
赵堃有些意外：“朕原本以为，你会劝朕特殊时期，用人无须考虑这些。”
谢清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平静无波。
“陛下心中早有决断，臣妾自然明白。”
赵堃苦笑道：“朕这皇位坐得，日日胆战心惊，当初成婚时答应过你，绝不纳一妃一嫔，也食言了。”
“陛下已经坐在龙椅之上，许多事也是无可奈何，天下只知九五之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臣妾知道，陛下亦有许多事无法从心所欲。”
赵堃仔细观察谢清神情，却也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不高兴或是讥讽的情绪。
“你越是如此，朕越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只好借低头看孩子，勉强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谢清伸手过来，在他脸上抚了抚：“陛下为何想让女儿随臣妾姓谢？是担心将来若是有朝一日被人逼宫，能保臣妾与女儿周全？”
这的确是赵堃心中所想，但他此刻却有些羞于承认。
有能力却坐不上皇位之人，固然遗憾，想方设法再坐上去。
可没能力却坐上了皇位之人，难道就能高枕无忧了？
要时刻警惕着有人会将他从这龙椅上踢下去，也要时刻担心着，该如何坐稳这江山。
赵堃从前不愿承认他的父皇从不爱他，心里只有老九。
现在他同样不愿承认，若不是他横插一脚，老九已经是如今的陛下，他的清儿也同样会是皇后。
老九未必会如他一般爱护清儿，但该有的名分和尊重都不会少。
清儿的孩子能光明正大被册封为皇太子或是长公主，不必受限于那些成日里只知道絮絮叨叨的文臣。
还是得手中有兵才行啊……
赵堃的神色中有一抹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谢清垂眸，装作没有看到，伸出手指在小婴儿的脸上轻轻滑动：“赵柔嘉，真是个好名字。”
她仍旧说的是“赵。”
赵堃同样伸出手指，在小婴儿另一边脸颊上轻轻滑动：“小柔嘉，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孝顺你的母后，为了生下你，可让她吃尽了苦头。”
谢清微笑起来：“父母将子女带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让他们孝顺，而是希望他们过得好。”
赵堃又想到他们之前没了的那个孩子，心中难掩酸涩。
谢清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若是蒲甘当真攻打边境，即便无人可用，也总要用人，陛下心中有何打算？”
赵堃招了招手。
乳母很快上前来，将孩子抱走了。
谢清的眼神追随孩子走远了，才重新看向赵堃。
赵堃眯起眼睛，狠厉之色逐渐浮现出来：“民间流言如何而兴，那刘氏又何来胆量公然抗旨，想必背后都有高人指点。”
谢清顿时一愣：“陛下……”
赵堃伸出手指抵住谢清双唇：“朕自有打算，清儿不必担忧。”
他忽的一下翻身下床，呼唤道：“刘胜！”
刘胜匆匆上前：“老奴在。”
“传旨，宣颜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