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缇雅亦或者弗兰尼斯的印象里，这应该都是露娜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失态。
那种愤怒的姿态和往日里温婉大方的月华女神判若两人。
缇雅站在露娜的身旁，不知所措着。
但很难得的，她对于露娜的暴走却能够感同身受。
因为现在的她觉得也挺难受的，她知道今天以后，一切都会大为不同。
她可能再也吃不到数不尽的零食，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遍览人世间的风景和新奇事物。
同样的，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永远不苟言笑的坏蛋，虽然对方总是用拳头敲自己的脑袋。
对于露娜的质问，弗兰尼斯依旧保持着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发作。
“为什么就非要拉着所有人为了你的胡作非为陪葬？明明现在的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
如此说着，露娜脱力地瘫在了地上，吓得缇雅连忙试图将她扶起。
实际上后半段才是露娜的真心话，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伟大，伟大到为全世界的生命负责。
她只是简单地觉得，自己和缇雅无数年的陪伴能够让弗兰尼斯有所改变，让这个喜怒无常地暴君真正地获得人性，去爱这个世界，去爱她们。
可她似乎错了，弗兰尼斯一直没有任何的变化，改变的只是她自己罢了。
渐渐地，她有些害怕了，害怕这份由时间催化的情感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害怕长年累月的相伴只是空中楼阁的泡影。
一切的情窦都会在盛放之前迎来凋零，像是那夜的烟火般转瞬即逝，在绚烂过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仿佛从未有过。
可事实却依旧无情将她的幻想撕得粉碎，一切都在往最后的悲剧坍缩。
“为什么你依旧这么自私？难道你就没有爱上过任何人吗？”
最后的含蓄的话语，早已无法掩饰露娜自身的心意，而她此生最后的大胆，换来的也只是无情地否定。
弗兰尼斯摇了摇头。
“没有。
包括你们。”
那一刻，露娜只感觉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在其的耳畔响彻。
也许弗兰尼斯的“再造天国”是谎言，但她的世界末日却真的到来了。
如此残忍，就像是嘲笑她数十年的付出。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包容与迁就，而在此刻，这些名为“爱”的情感全都成为了笑话。
只留下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女孩低声地抽泣着。
只可惜她的悲伤与控诉换不来弗兰尼斯的回头，一切早已注定。
世界开始崩坏，但这不是错觉。
在世界之核将神界最后的能量吸干殆尽后，这个位面已经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
而此刻，这场终幕剧最后的嘉宾也漫步登场。
杰拉尔手握着世界之核，缓步来到弗兰尼斯的面前。
在他的劝说之下，剩下的所有神明放弃了物质的存在形式，化作纯粹的神位凭证来启动世界重启的仪式。
当然，弗兰尼斯也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以自身铭刻了他们的灵魂样本，用以未来的复现。
他将世界之核接过，走到了露娜的面前伸出。
不得不说，这种前脚刚把人家甩了，后脚就恬不知耻找人帮忙的行为，如果某个口无遮拦的剑灵在现场的话，一定会把弗兰尼斯骂一个狗血淋头。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被举到眼前的世界之核，露娜想要甩手将其拍开以作抵抗，但她却遗憾地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勇气。
“如果，再来一次，你会再找到我吗。”
“也许吧。”
“你会爱上我吗？”
“我无法给你任何的承诺，因为未来发生的一切，与现在的我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你也一样。”
露娜低下了头。
回望这数十年的相处，她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弗兰尼斯的请求，可即使如此地谦卑，也依旧换不来对方一句安慰的谎言亦或好听的场面话。
但也正因此，才要去赌那么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不是吗？
弗兰尼斯无法爱上任何人，他甚至无法爱上他自己，曾经的种种悲剧造就了这位无情的国王，铸造了一切的悲剧。
往后的种种也不再为他所期待，这份沉淀了无数年的孤独感，哪怕是为数不多的光芒，也远不可能将其驱散。
“要是我能够更早遇到你就好了。”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他开始有所期待，开始幻想是否有一个可能中，自己会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
能够畅快地大笑，亦或者将愤怒表现得更加坦然。
能够遇到爱自己的人，然后毫无芥蒂地去回应。
不再是高居天穹的神像，被自我的枷锁所束缚，被囚笼所封闭，而是平等地去触碰每一个心怀善意的人们。
在一切都未曾被定调之前，改变一切。
能做到吗？
他无法给任何人保证，也没有人能给他保证，但他不在乎，如此而已。
“所以，愿意试试吗？”
不再是错觉，第一次的，露娜从弗兰尼斯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柔。
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在暴风雨之后，期待的彩霞终于照耀到了她的脸上，也让她由心地破涕为笑起来。
泪水混杂着鼻涕将俏丽的脸颊布满，有些难看，让弗兰尼斯不自觉地用手为她擦拭了一下。
但他颤抖的手却似乎把露娜的脸庞变得更糟糕了。
“一定！”
露娜抱住了眼前冰冷的身体，下一秒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涌入世界之核中。
“嗯。”
直到此刻，弗兰尼斯的回应才终于姗姗来迟。
最后，他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一边掉着小珍珠一边吃着手边点心的缇亚。
似乎是想在最后的时刻将自己身上的全部库存给解决完，不带遗憾地离开。
“你说我以后还能吃到这些吗？”
缇亚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换做以前她敢边吃东西边说话，高低得挨弗兰尼斯一顿打。
但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
“那你要给我买。”
“嗯。”
“不准再打我。”
“尽量。”
似乎是越说越上头，缇亚打算提一些更过分的条件。
“下一次你来给我打工！”
说完后，缇亚立刻把头给低了下来，似乎是害怕被弗兰尼斯从正面暴击脑门。
但也许是第二个要求生效了的缘故，意象中的冲击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好。”
依旧是平淡如常的口气，但在缇亚听来却意外地掷地有声。
她抬头看了眼着不苟言笑的弗兰尼斯。
“一言为定！”
“嗯。”
说罢，缇亚的嘴角翘起。
她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一个加速冲进弗兰尼斯的怀里，接着同样化作金色的光芒汇入他手中的世界之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