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可觉得很可笑，又极度得匪夷所思，一时失语复杂地看向对方。
所以这三年，她一直在跟谢修周旋？
好啊。
到最后她忍不住顶了顶腮，只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本来就是神的谢修，费尽心思地自己杀掉自己，是因为有病吗？
也是，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周遭一切都像是有大病。
这道貌岸然的教会和神殿，用一句“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形容最为贴切。
她这几年一路出任务，眼观过这个世界真正的疮痍和民不聊生。
在教廷当道，王室如同摆设的世界，没有社会秩序的社会就是畸形的。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财富，医疗，文明，全都集中在各地教会，普通人要读书识字，都只能通过去地方教堂当牧师学徒。
曾经，方可遇到过两个村子同时发生了瘟疫，神官们却只让她救其中一座村落。
另一座据说是不信仰神明，背弃之罪，所以不予施救。
方可让他们闭嘴了，两个村子都出手救下。
方可才发现另一个村子并不是不敬神明，而是两个村子百年来就一直有斗争。
甲村在教会攀上人脉得势后，就直接开始空口白牙诬告乙村对神明大为不敬，蓄意破坏神像和殿堂，密谋讨伐教会，要自己独立等桩桩耸人听闻的恶事。
当地教会大怒，这之后乙村就被教会封锁了经济，医疗和文化，整体已经落后甲村二十年不止，连年大荒瘟疫横行，甚至还出现了易子相食的情况。
听说每年还有很多少男少女被献给甲村拿来换取少量粮食，而甲村却拿这些孩子献给教会做祭祀……
这一年，若不是天理轮回甲村也得了瘟疫，乙村的情况，根本不会有人通报上来。
上行下不效，是很多政权都可能存在的问题。
教廷底下管理的教会有多少陋习先不说，但是就这两个村子的情况，已经可以预见整个世界的残酷的现实。
斗来斗去，信仰来信仰去，对于接触不到真正魔法的普通群众来说，他们日子照常过，不过是换了个“君主”管辖罢了。
只是更有了由头去算计自己讨厌的人，扯着大旗给对手大扣帽子，还都不用过脑子，一句“他对神明不敬”“他侮辱神明”就能让人被抓捕被绞死。
方可没有讲明这些现象，只是因为自己还在潜伏，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她早已与主神正面交手。
主教放开她的手，轻轻一笑。
“为什么我要自己杀死自己？”他像是一眼看出了方可的疑惑，摇了摇头道，“不，我跟他可不是一个人，或者说，杀了他，我才是我。”
“……？”
“你惊讶的样子，还挺让人愉悦。”
方可突然发出一声大为不敬地嗤笑，“我懂了，你是他的影子，替代品，副人格，双生灵魂中不被承认地那一个。”
修：“……”
修眯起了眼，对她突然的变化感到有趣。
“猜中了吗，这么多总得中一个？不然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必要杀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想一想一般只有越不被承认那个，才越想证明。”
修面色微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的话激将到。
但他说，“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你，伶牙俐齿，这几年一直装乖不难受吗？”
方可坐了起来，将枕头靠在床头，薄背依靠上去，双目平静地平等地直视着他。
“是的主教大人，形势变了，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条件吧。”
“？”这个修眉梢微挑，“哪里变了？”
“以前我尽力在摸索这个世界的战力体系，以为你凡人之躯战力却如此强大，而对这个世界感到忌惮。”
“所以？”
“可我现在知道，我忌惮的战力体系，就是这个世界的巅峰了……而我这三年早已适应。”
方可对他清冷一笑，“不过如此。”
修表情微滞，似乎很不喜欢她说这四个字，“菲洛米娜，你已经如此有自信能胜过我了吗？”
方可注视着他黑沉的眸子，“我一个人不一定，但我背后还有神啊……”
她歪着头拉下自己半边睡袍露出一侧光滑的脖颈和半块雪白圆肩。
炫耀似地抬手抚摸她脖颈的金色印记，“你觉得如何呢？”
修跟她对峙良久，空气中全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特别是方可的手腕上，还有他刚才咬过的痕迹，她这是已经决定选另一个了吗？
修墨色的瞳孔里有情绪翻涌，“你要背叛和我的承诺吗？”
方可不以为意，“别说得这么难听，不是你非要我受洗的吗，主教大人，我可是拒绝了无数次呢。”
修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吞噬人，“可惜，你接受了我的神授，即使我不下命令，你也会遵循我的意志去做。”
方可，“哦，是吗？可是昨天神也说给了我神授，还强调是他给我的偏爱……主教大人，我好奇起来了，你俩的神授，究竟谁更强一些？”
修确实被她激到了，上前拽住了她的领子给她一把拉严实，又把人拽到身前，眼神可谓凶狠，“激怒我想干嘛？想让我现在再给你神授一次吗？”
方可轻佻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瞳孔，“所以不是说了谈谈条件吗，你也需要我吧大人，不然怎么会花这么多精力培养我？”
方可主动凑上前去，见修反而愣住，随即下意识后退，她不由觉得好笑。
好家伙，装b这么久，终于露出原形了。
演爽了吧？
接下来该她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直在等我的到来是吗？”
“……”
“你们那个什么星象官的预言，其实是说我能杀了神是不是？”
修抬眸，沉默。
“你感应到我已经在这个世界，所以回了神殿，初步怀疑可能是我后，就对我进行极端且残酷的测试，想一步步增加我是那个命定之人的概率是吗？
测试的同时，你还一步步给我洗脑，给我灌输杀掉神的奥义，让我坚信这是我此生唯一该为之奋斗的事，逐渐被你同化，成为你手中真实的一把剑。
这里面哪怕一步坚持不下来，也不会是你要找的人，死了也无不可惜，所以你根本不担心对不对？”
修双手环抱，久久道，“那又如何？”
方可笑了声，“那就直接说吧，现在是你你需要我，但我不一定需要你，所以你有什么筹码，趁现在全拿出来吧。”
“你还真是精明啊菲洛米娜。”男人好像被气笑了。
“我当是您的夸奖了。”
“这么有主意，想必你想要的筹码，早就算好了吧。”
方可挑眉，就见男人冷淡瞥了一眼她，“说吧。”
她手一摊，“行，那我也不客气了，先把我的能量体还给我。”
“？”修的目光很微妙，“你宁愿要一个寄生体，不愿意要我的神授之力？”
方可眼也不眨地道，“小人恐怕受之有愧，而且不瞒你说大人，这能量体是我的伴生源，有她在，才能发挥我百分百的能力。”
“大人所谋大事，没有此物不行。”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修，眼里很是真诚。
修看了她几秒，面色不善地凌空抛出一个水晶球，透明晶莹的水晶里正包裹着一团沉睡的紫金能量。
方可接过，眉眼并未喜怒于形色。
“还有呢？”
修倒是很想听听了，这个女人还在图谋啥。
“大人能否允许我问一个问题。”
“说。”
“若弑神成功后，大人想做什么……或者问题又回到了开头，大人到底为什么要杀掉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