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真的走出了雪林……”
方夜梵见到边界的那一刻，夸张地直接双膝跪地，拥抱蓝天，尽情吼叫，仿佛野猴出山。
也不管自己现在这个胡子邋遢的样，可以直接出演野人了。
方可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别吼了，你现在已经不在中国了，等会儿随便冲出来两个人就能把你拖走枪毙。”
方夜梵：“……”
方夜梵小声道，“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蒙市本就跟R国交界，按照我们一直北上的方向，现在应该已经在R国境内了。”
方夜梵赶紧从地上起来，换上一脸严肃紧绷不敢再松懈，妈的，这两周的野外求生，刻苦艰难，够他回忆一辈子了。
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白雪覆盖的土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依旧看不到边际。
方夜梵突然好丧气，“方可，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就算出了雪林，也还有更荒芜的雪原等着我们，在林子里还能寻点野味果腹，在这雪原上，一不小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食物，死亡的概率更高了。”
方可微微侧头，“这就放弃了？”
方夜梵耷拉着肩膀，估计是从小到大，过于锦衣玉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他有点酸涩苦笑，“这两周跟你一起穿雪林野外生存，说实话，我清晰地认识到我真的不如你。这两年也不是没想过，你在外面到底过得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我知道了，肯定不会好，不然不会把你磨砺成这样。”
方可：“……？”
“你思维还挺跳跃的。”
“方可，如果我们能走出去，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对你不好了，我想把这两年对你的亏欠都补偿回来，以后都对你好好不好？你不要拒绝，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好几回了……”
方可却没什么反应地听着，突然笑了笑，“你准备怎么对我好？”
“我……”
方夜梵卡壳，漂亮话自然谁都会说，但落到实处确实还有点迷茫，因为……以前没做过。
若拿他对苏瑶那套对方可，好像又哪里不对。
但他面露急色，很想证明自己不是在说谎。
“你的好是准备送我礼物，送我钱吗？”
“还是说准备体现在以后相信我，信任我，尊重我，第一时间不再怀疑我，不会再动手‘教育’我？”
方夜梵：“……”
方夜梵明显大脑懵了，愣怔地思考她这一番话。
确实，好像对人好，差不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方可静静地看着他，“方夜梵，你到底有多自以为是的高傲？你即将准备补偿我的这些，是一个连普通朋友都会做的事情，你觉得我应该很感动吗？”
方夜梵失语了，他好像又惹了方可生气。
他磕绊道，“我不是……想要你感动，我也不是想要你回应什么，我只是在说我自己，我想补偿你，想对你好……”
他说到后面，明显哽咽了，眼睛也红红的，似乎是真的回想到了这些年他对方可究竟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
方可说得对，普通朋友都能做到给予对方信任，尊重对方，关心对方，互送礼物，他这个哥哥的所作所为……仿佛是个笑话。
一瞬间在北风冰雪中，方夜梵的身躯好像更单薄萧瑟了。
旁观者小b甚至觉得他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夭折在这冰天雪地里。
但方可却道，“行了，遗言留着晚点再说，你死不了的。”
方夜梵苦笑，竟是又一次被方可抢先安慰。
他摸了把脸，有点开玩笑般，“我现在的体力，我都不敢保证，你怎么这么肯定？”
方可冷淡道，“我能看见你信么，你的气运正在上升，所以你死不了。”
“……你就哄我吧。”
方可没管他在旁自怨自艾，方夜梵也习惯了她的冷淡，这样的方可倒让他觉得挺安心的。
他不知道，方可真能看到他气运在上涨啊，刚才那波反思，竟然都让他涨到180了。
这当然是好事，方夜梵看来就该多反思反思。
两人在冰天雪地里缓速移动，像漂浮在天地间的两叶小舟，就这样艰难地走了两天后，他们终于隐约看见远处有十几个黑影，正影影错错向他们走来。
方夜梵虚弱地靠着她开口，“是我的幻觉吗，还是我已经死了？前面是人是鬼？”
方可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你再浪费力气说废话，就真的要死了。”
双方没有避开对方，都在极速前进，对于方可方夜梵他们来说，现在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人，已经比捡了黄金还幸运，管他是好人坏人，是军队还是逃犯，方可都沉着脸迎了上去。
他们已经没有食物了，而且昨天方夜梵开始发高烧，再没有人出手帮忙，他们可能真的会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
“是他们吗？”
“好像是他们！”
“真的是二少爷跟三小姐！”
“快……医疗人员呢，快跟上，我看他们状态很不好。”
“大小姐神了，怎么算到他们会从这个山谷出来？”
方可原本紧绷的神情，在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后，微微松懈下来。
她伸手拍了拍已经快晕过去的方夜梵，“方夜梵，好像是我们的人。”
“什……什么？”
方夜梵迷迷糊糊胡乱道，“方可我刚才想了下，我要是死了……我那些财产爸妈他们肯定都不需要，大姐四弟也都比我会赚钱，就留给你吧……我有五个银行账户，密码是xxxxxx……”
方可：……
方可眼看着一群穿黑色羽绒服训练有素的男人女人围了上来，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亲切和熟稔，不似作假。
方可就让他们把已经迷糊不清的方夜梵接了过去，一路被带到了一辆越野车上，她才缓过来，身体也有了暖意，总算不是在风雪里冻到麻木的感觉了，现在浑身泛着一种严寒霜冻后开始苏醒的麻痒。
方可喝着这些人递过来的水，才开口道，“你们是方家人？”
他们刚才叫他们“二少爷和三小姐”。
领头的是个青年壮汉，点了点头，有些敬佩又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三小姐，这次受苦了，但是你不愧是方家的女儿，你跟大小姐一样，坚韧，顽强，能克服一切困难，你知道你们完成了一件多么不可能完成的事吗？这可是R国的风雪吃人谷，进入这片荒原的，几乎没有能自己走出来的……”
方可身体瘫软地靠在椅背上，即使是她，在雪山里奔袭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后，也快到极限了。
方可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是大姐让你们来接我们的？”
领队点了点头，“正是，大小姐一周前接到了四少爷的电话，就一路从欧洲过来，带着我们在这个边陲小镇等你们。说实话……我们原本以为是希望渺茫了，没想到……三小姐你们真是太牛逼了，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运气吧。”
方可只说了这三个字。
领队笑道，“连谦虚都这么像，你们不愧是一家人，三小姐你要给大小姐打个电话报平安吗？”
许久没有任何回答传来，领队转头一看，只见方可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疲惫。
领队一叹，让人给方可披上毛毯，知道他们这一路走过来，绝对不是运气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