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陵光问出这个问题后,感觉重雪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他忐忑地想,重雪不会真的歧视妖族吧?
却听重雪说:“我与司渊……还有兰涧是旧识。”
许陵光短促“啊”了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是哦,我差点忘了。”
重雪既然能和司渊兰涧做朋友,总不至于会歧视妖族。
“那我们先试试说服树灵吧?要是实在说不动,再用下下策,我有保命的法宝,到时候我躲到一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许陵光眼巴巴地看着兰涧说。
他光顾着说服重雪让自己留下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激动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兰涧目光瞥过他攥着自己衣袖的手,再看看他抬起来的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嗯。”
“那我去试试,我和公羊有疾也算有一点点交情,说不定能说上话。”
许陵光得到了同意,松开手扒拉乾坤袋,想着找几个防身的法宝给自己上了保险再去和树灵谈判。
兰涧盯着他黑黑的脑袋顶,再看看被攥出了皱痕的衣袖,嘴唇抿一下。
和小崽一样,想要讨要什么的时候惯会撒娇。
但是讨要到手了,就变脸了。
没良心。
没良心的许陵光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贴了新标签,闯山海百炼时奖励的法宝不少,他挑出一件雪白又轻薄的法衣披上,感觉差不多了,就对兰涧说:“你在等着,我先去试试。不行再换你来。”
兰涧面无表情“哦”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许陵光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要是平时许陵光还会揣摩一下他的心思,但现在还有大事在前,许陵光被分了神,“他怎么不高兴”这个念头一晃就消失了,并没有深究。
和重雪打了个招呼,许陵光就御气靠近散烟霞。
他不敢落地,因为地面已经被红色的花瓣铺满了,他目测了一下厚度,至少有小腿那么高。
那些倒在地上的修士之前还能看见面容,现在已经完全被花瓣给埋了。
一眼望去,一片血红花海。
花海中间唯有一棵枯萎凋零的散烟霞,以及狼狈地跪倒在地的无药。
至于公羊无尽还有公羊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死死按着跪在原地,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枝桠间悠闲移动的树灵。
树灵其实有些无聊了。
他蹲坐在枝头,认真地思考怎么处置这三个人,才最给公羊有疾出气。
直接杀了肯定不行,太便宜他们了。
猩红的猫眼灵活地转动,树灵目光在公羊斐和无药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踩着枝桠朝下看,脖子伸得长长的,对公羊斐说:“你这么爱他,不如我成全你如何?”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给你们织一个梦,让你们在梦境里长相厮守……”
公羊斐眼珠转动,声音沙哑:“你能有这么好心?”
“那当然没有。”
树灵说:“你看他恨不得生吃了你,你却爱他爱的发疯,把你们关在一起,生生世世互相折磨,岂不是快哉?!”
想到那个场景,树灵忽然开朗,他从枝头跃下,就要给这两人织一个梦。
许陵光刚赶过来,就看见树灵围着无药和公羊斐转来转去,嘴里絮絮叨叨梦里要放置哪些东西。
公羊斐瞳孔扩散,表情呆滞,显然已经被他拖入了寒烟一梦。
只有无药还在负隅顽抗,因为太过痛苦,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微微抽搐,看起来十分吓人。
许陵光看他一眼,想起当初在青竹林里见到的老头,微微叹了口气。
沉浸织梦的树灵被他的叹气声吵到,停下动作,竖起尾巴打量他:“你想救人?”
他冷冷一笑:“看在公羊有疾的份上我现在不杀你,但你要是破坏我的计划,可别怪我不客气。”
许陵光说:“我来救公羊有疾。”
树灵一顿,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阴阳怪气地说:“他已经死了,你若真想救他,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就该带他走。”
“按照这个说法,你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要不是为了给你续命,他也不会殒命。”
许陵光往他心窝子上戳。
树灵果然炸了毛,他伏低身体,红眼睛危险地看着许陵光。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声音因为愤怒变得又尖又细:
“你懂什么?!我想救他,但他不想活了!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许陵光的猜测被证实,狡黠道:“所以我没说错啊,他还没死,说不定还有救呢。”
树灵张口闭口“他就是公羊有疾,公羊有疾就是他”,许陵光当时其实就有点奇怪了,后来再看他变朏朏的模样,而公羊有疾的遗体不知所踪,许陵光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羊有疾没死。
果然这个树灵经不起激将法,立刻就暴露了。
一旁正在反抗被拖入寒烟一梦的无药听到这番对话,挣扎着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树灵:“有疾,在哪?”
树灵恨恨磨牙,死死瞪着许陵光:“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别走了!”
许陵光见他要发作,连忙道:“你不想救活公羊有疾吗?要是我死了,可就没人帮你救他了。”
准备动手的树灵一顿,虽然心底并不相信,但还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他变回人形蹲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凑到许陵光面前,红眼睛死死盯着他:“你的修为还不如我,你有什么本事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