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龙宫议政殿略显拥挤。
李斡面无血色的坐在高台之上,身前一左一右站着王弘与文心。
台阶下,不同寻常的站了两排持戟待命的侍卫。
李斛遇袭的消息已传回陇西,虽无证据证明是李斡所为,但李斛行事从来不讲证据。
龙宫北门缓缓驶进一辆马车。
车厢内,吴翟与李骁又在讨价还价。
“此乃立威良机,姐夫日后若想在李氏占据一席之地,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李骁恬着脸,一副全心全意为吴翟着想的样子。
李斡得死,但无人敢下令。
世家族老意义非凡,要么是手握重权,要么是联姻纽带。对一个家族来说,族老既是底蕴也是脸面,牵连甚广。
而李斡更是两者兼有。他在李氏商会身居高位,大半商会掌柜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相当于人事总监。
还有李斡那嫡子李骆。这小子手握多项弓箭发明专利,对李氏铁骑来说意义重大,不能放也不能杀,更不能逼他反。
因为李斡同时还是陇西李氏与武威贾氏联姻的代表。武威贾氏当代宗主贾穆,是李斡的泰山,李骆的外祖父。
这贾穆是前朝寿乡侯贾诩的长子,当年东征跟周定走的很近,大乾开国后被委以重任,如今官至河东太守,并继承了寿乡侯的爵位。
所以,杀李斡得慎重。
一招不慎,掌柜阋墙,逼反李骆,惹恼贾穆,李氏得不偿失。
不过,人肯定还是要杀,不杀始终是个隐患,只是这个恶名没人敢担。
连李斛都不敢,更别提李骁了。
按文心的算计,这个恶名要踢给吴翟。
吴老六是无所谓,他敢做这个恶人。不过,没好处的事,他可从来不干。
“弟啊,你的心意姐夫领了。可姐夫一个外人,哪能插手李氏的家务事。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得笑话李氏无人,让一恶女婿干权?”
看,这话说的就很有技巧。既把活推了,又给李骁留了劝说的由头。点明身份的同时,还暗示了事件性质,提醒李骁,想让他担恶名,就得给些好处。
闻言,李骁头大,他这姐夫当真是雁过拔毛,活土匪一个。
“说吧,你想要什么?”李骁确认过眼神,吴老六是他玩不过的人,十分光棍的坦言问价。
“李骆那造弓箭的...”吴老六开口就是天价,直言他惦记李氏的核心军事机密。
“你在想屁...”李骁不等吴翟说完,当场就要开喷,却不想被吴翟预判。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要人,只是学艺。待我的人马抵达,派一批工匠去工坊跟李骆学艺,你看如何?”
“放心,这技艺我绝对不会外泄,咱都是自家人,你别这么小气。”
听到吴翟这么说,李骁脸色好看了一些,权衡了半天,一直到马车行驶到议政殿,才勉为其难的答应道。
“成,十名工匠,学艺十日,不管能不能学会,十日一到,立马让你的人滚蛋。”
这时间李骁算计过,箭矢好学,劲弓难造。一张弓制成至少需要半年,十天时间最多学个皮毛。
“没问题,就这么办!”吴翟也干脆,直接拍板下车,不给李骁反悔的机会。
这老六清楚李骁的算盘,但他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吴老六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
议政殿前,其他四名族老已经在门外久候多时,众人心情不一,但表情异常统一。
惊慌、忐忑,不足为道,皆是兔死狐悲。其中以李伯严最为精彩,这小老头站在角落里,一个劲儿的求神拜佛,念念有词。
他是真的怕。毕竟这些族老里,就属他平日跳的最欢。连李斡这个骑墙溜须,底子扎实的都要死了,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
他除了李崆,其他真没有能拿的出手的底牌。
吴翟见到四位族老也不行礼,点点头就算是致意,而后面无表情的越过众人进入大殿。这几人早晚都要死,不是死在李骁手里,就是死在他手里,没必要浪费感情。
殿内一片安静,当吴翟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侍卫们惊疑,他们原以为是李骁。
文心这老狐狸笑的奸诈,他算准了吴翟会来。就是不清楚,当他知道了吴翟的出场费,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王弘则是一脸淡定,给吴翟递了询问的眼神。
吴翟看懂眼神,对王弘轻轻摇了摇头,抬脚走上台阶。拾级到半途,台上事物映入眼帘。
李斡脸如土色,佝偻踞坐,面前案几上摆着一把金刀。那金刀并无不凡,就是一把刷了铜漆的马刀,看着古朴,想来有些年头。
这就是李氏行家规的法刀。李氏家规有三,荆条,铁鞭,法刀,所犯不同,请的家规不同。
小惩抽荆,大错抡鞭,死罪挨刀。
行刺宗主,死罪中的死罪,李斡这一刀,今天是挨定了。
“李斡,大逆不道,行刺宗主。”吴翟也不磨叽,他的出场费很贵,每一秒都是钱。
“恶行昭彰,有辱家门,按家法判其死罪,以肃家风。”
说完,吴翟上前两步,提起金刀,架在李斡脖子上,问道。
“逆贼李斡,可有遗言?”
见状,文心在一旁急得直抠眼珠子。问鸡毛遗言,你直接砍了他不行吗?
李斡一看还能讲话,立马抬头大喊,喊得声嘶力竭。
“冤枉,我是冤枉的!”
“尔等说我行刺宗主,可有证据!”
“哦?”吴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军师,二爷所言是否属实?”
文心两眼冒火的瞪着吴翟,他以为吴老六要拉他下水。老狐狸气的牙痒痒,恨不得让人连吴翟一起砍了。可眼下箭在弦上,下面侍卫,门外族老都在看着。
戏,不能垮!
“逆贼李斡,死到临头,不思悔改!你雇凶行刺主公,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文心上前就骂,嘴上振振有词,铿锵有力。
可他心里虚啊,哪有证据,凶手更是一个都没抓到。
“构陷!全是构陷!你这奸贼诬陷于我!我要对簿公堂,我要见人证物证,我要请老太君!”李斡眼见求生有望,这冤喊的是中气十足。
“父亲!”
此时,殿外来人了,是李骆。
李骆这小子尚未及冠,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此刻一身木屑显然是初闻消息,刚从工坊赶来。
这小子被李骁拦住,一个劲的在殿外大喊。
“主君,家父定是被冤枉的!”
“李骆恳请主君,给家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吴老六脸上的笑藏不住了。
心里给白丫头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