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秦夜不知在哪找了个懂英语的当地人过来做翻译,医生瞥了眼他腰间别着的黑色枪支,胆战心惊地复述时柒的病情,翻译再开口:“病人烧得太严重,我们这里医用资源有限,只能帮她做简单的输液让她体温降下来。”
“她需要去更大的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尤其是拍摄脑部的ct片,看看大脑有没有因为高烧而受损。太多因发烧而感染炎症的病例,轻则脑膜炎,重则脑瘫中风失忆。”
秦夜听着,转头与翻译说:“问他最近的大医院在哪。”
“在托里尼。”
“多远?”
“距离巴里镇九百公里。”
门口的手下也听到了翻译转述的回复,惊呼道:“这边都是山路,车速都压得很低。九百公里开车过去至少也要八个小时,一来一回得耗费多少时间?老大,越是往下拖延,对你越不利啊!”
报仇杀人这种事,速战速决最佳。
一旦被什么绊住了脚,这事儿十有八九办不成。
“老大,我问了护士,那女人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既然降了,就没了生命危险,还是您自己的事最重要,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达成愿望了,不能功亏一篑啊。”
房门这时被大力推开。
另一个手下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跑到秦夜后方,慌张道:“老大,巴里镇海陆空三面都出现了武装人员,我接到国内传来的简讯,说是陆淮年求助了战公馆,那边派遣军队援助他!”
闻言。
秦夜黑色的瞳孔猛地一滞,紧接着而来的是不敢相信的错愕。当年陆淮年是怎么脱离战公馆,付出了多少代价,险些没能活着从伦敦城走出去,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如今他竟然向战公馆低头。
就为了时柒。
秦夜知道他在乎时柒,却怎么也不知道他可以做到这个程度。秦夜冷笑了几声,转身大步离开了医生办公室。他径直冲向时柒所在的病房,踹开房门,屋内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病床上空落。
拔掉的针管还在滴落药水,输液还未结束,她跑了!
秦夜一把拽住病床旁瑟瑟发抖的护士,几乎将人从地面拎了起来:“她跑去哪里了!”
护士着急忙慌说了一通。
语言的障碍,令秦夜更加窝火,好在这时那翻译赶来了:“秦先生,她说病人打了个电话自己拔了针就下床走了,她拦不住。走了才五六分钟,病人身体非常虚弱,走不远的。”
秦夜将人扔在地上,带着手下出门去追时柒。
她肯定是给陆淮年打电话。
战公馆的军队正陆续朝医院赶来,一定要赶在武装人员救到她之前转到她,不然一切就白费了!
时柒,竟敢骗他!
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让自己病成那样,也是胆子够大!
-
乏力的双腿支撑不起时柒的身体。
跌跌撞撞跑出住院大楼,冷风袭上身,她止不住的打哆嗦,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仿若背负千万斤,迈出的每一个步子都非常沉重。
她不能倒下。
陆淮年说了有一支陆军的队伍正快速往医院方向赶,只要她能与武装人员碰面,对方就会护她周全。
她不能落到秦夜手上,成为一枚用来胁迫陆淮年的棋子。她担不起这样的重担,也承受不起旁人因她而折损的后果,她会愧疚致死。
“时柒,你跑不掉!”
远处传来秦夜的怒吼声,时柒加快步伐拼尽全力往前跑,摔倒在地,不顾身上的疼痛立马爬起来,踉跄着迈动已经失去知觉的腿。
拖鞋跑掉了。
她也没停半秒钟,光着脚踩着到处都是石子的路往前跑。
秦夜抄捷径从二楼跳窗下来,沿着她逃跑的路快步往前追,追着追着,余光敏锐地扫到某些尖锐石子上残留下来的血渍。
也许是她摔倒留下的。
也许又是石子刺破了她的脚心。
秦夜的步伐慢了,转念想起姐姐的死,心里一横再度紧追了上去。时柒,要怪你就怪自己命不好,偏偏被陆淮年喜欢上,只有拿着你才能让陆淮年服软低头,别无他法!
海风呼啸。
吹在人身上犹如被刀割过。
秦夜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抓到逃跑的人,下一秒,视线里装入不远处的海崖,以及还在朝崖边拼命逃的时柒,秦夜心里蓦地一紧,放声大喊道:“时柒,前面没路了!时柒!海崖,是海崖!时柒,我不追——”
你了。
两个字还未从嘴里说出,秦夜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那抹单薄羸弱的身影掉入崖下。他疯了似的跑了上去,跪倒在崖边十几米下的海面除了滚动翻起的海浪,空无一人。
不可能。。
她绝不能这样掉下去死了!
海面上停泊着船舰,在秦夜晃神的过程中,无数蛙人跳进海里。恍惚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海底被捞出,他缓缓站起身,望着被蛙人从水里托起的时柒。
陆淮年的轮船是半道从公海的方向折返来的。
此刻映入了秦夜视线里。
那厮病还没好,走上甲板的时候还扶了一把轮船的护栏。搜救人员将时柒托送上他的船,他推开了白特助,箭步冲上前将时柒抱了起来,马不停蹄往船舱里去了。
认识这么多年,秦夜头一次见他这样狼狈,走路都走不稳。
早知如此。
他直接让陆淮年自杀来换时柒,一命换一命,陆淮年应该也能答应。
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
-
两天后。
燕城医院。
白特助推开主治医生办公室门,欣喜地走到陆淮年身旁:“先生,时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