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
他气色不似之前那般好。
声音都嘶哑了。
八月份那会儿他去澳洲出差感冒了，断断续续九月底才好转，难道现在又复发了？时柒注视着手下拿着的已接通视频电话的平板，抬起的脚刚要迈出去，后颈毫无征兆地落下重量。
秦夜比她动作要快，敲晕她的同时接住她手里端着的盛有饺子的白瓷盘。他将盘子放到旁边的桌上，旋即把晕过去的时柒打横抱了起来，抱着她一起坐在沙发椅上。
手下这会儿调转了镜头。
船舱房间里的画面倒映进陆淮年视线内。
打蛇打七寸，掌控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掐住他的软肋。秦夜与陆淮年斗了很多年，始终没能赢他。这次不一样，得知陆淮年为了时柒去给时父捐骨髓的时候，秦夜就确定这次自己赢定了。
从不露怯，脸上也没什么情绪的陆淮年，在看见他抱着时柒的那刻，秦夜明显窥见了对方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急切与慌张。
隔着屏幕，秦夜都能感觉到那厮眼底压抑着的愠怒，仿佛时柒少一根头发，他就拿刀一刀一刀把他剐了。
他越是在意什么。
秦夜就越想用她去刺激他。
只要能看见陆淮年痛苦难受，秦夜就高兴：“给她打了几支安眠药剂，她一直睡着。没死，知道疼。”
秦夜掐住她的胳膊。
在他收紧力气的时候，晕过去的时柒因疼痛而本能皱起了眉头，见陆淮年霎那间沉下来的脸，秦夜笑了：“你也会心疼？”
“别动她！”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秦夜胜券在握，自以为能全然拿捏住陆淮年，可当屏幕的那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匣子，他顿时慌了。
姐姐的骨灰。
当年宁微月身亡，战公馆的人将她的遗体送入殡仪馆火化，不管他怎么抢，骨灰还是给了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陆淮年。
秦夜盯着陆淮年拿出的黑匣子，一双眼睛逐渐猩红：“陆淮年你是不是人？阿姐是为了救你死的，你现在竟然用她的骨灰——”
“把她完好无损还给我，我把骨灰给你。”
“阿姐就不该救你！”
“你动她一下，我扬一把骨灰。”
“你疯了！”
“你的姐姐就没有全尸了。”
“陆淮年你会遭报应的！”秦夜再也坐不住，将时柒交给手下，站起身就冲着屏幕那头冷血的人吼：“你敢扬自己亲姐姐的骨灰，你不得好死！”
“等我下地狱的时候告诉你。”
“你该死！”看着对方冷淡的脸，秦夜愈发憋闷，余光扫了眼镜头外昏睡着的时柒，像是抓到了什么命门，他讥讽着：“活该时柒不爱你，为什么怎么求她都留不住她？”
“她宁愿去一个小城市做蛋糕，都不愿意待在你身边，你过生日的时候她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一句生日祝福都没说。你徒步爬南山寺给她求平安福，她给你的却是在给她爸求的过程中顺带的。”
“沈曼和你同时遭遇危险，她第一时间冲向自己的好友，眼睛里连你半分影子都没有，甚至连那只橘猫都比你重要，你连个畜生都比不上。”
“抽了骨髓让她爸动手术又怎么样，感激你了吗？还不是照样离开了。精心准备蓝色烟花送给她又怎么样，不爱你就不喜欢你给的一切，你所求皆空，在她眼里就是个小丑而已。”
视线里。
陆淮年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
他剑眉微蹙，苍白病态的眼底流露出几抹被刺痛的神伤。他病了这么些天，消瘦了许多，佩戴在左手的婚戒因他下意识蜷缩指骨的动作而轻轻滑动。他痛了，秦夜就舒坦。
“没有你在的日子，时柒过得多好啊。睡得好，吃得好，有父亲和小猫的陪伴，出门照看她的蛋糕店。”
“你看你一出生，你妈就成了傅家的耻辱，被傅氏一族除名，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你和阿姐进入燕城福利院，姐姐人好，被战公馆的宁议员收养了，而你却落到一对黑心夫妇手上。”
“他们把你带回伦敦，让你成为他们儿子的血包，日复一日抽你的血。把你弃养在伦敦街头，你还像条狗似的拉着他们的衣服不放，求他们别扔掉你。”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不讨人喜欢，不受人待见吗？因为你不配。时柒不爱你是她命好，你这种人凭什么得到爱，死才是你的最终归宿，多活一天都浪费了空气。”
“公海灯塔的位置我已经发给了你，明天傍晚六点，我不管你是飞过来还是游过来，我要在那见到你，就只有你一个人。迟到一秒钟，我就弄死时柒。别拿姐姐的骨灰跟我对峙，比起我在乎姐姐，你更在意时柒，你赌不起输不起，你赢不了我。”
秦夜挂了电话，坐回沙发，缓了许久都没能缓过这阵敌对的情绪。陆淮年真的疯了，竟然敢用姐姐的骨灰做筹码！
那可是他的亲姐姐！
想到这。
秦夜转过头看向手下抱着的时柒，他走了过去，掀开耷拉在她脸边的长发，注视着这张比不上姐姐千万分之一的脸。
不怎么漂亮，用处却大。
曾几何时他费了大功夫，让盛唐股票跌了七八个点，陆淮年都没有任何表情。今晚区区几句话，他都觉得陆淮年要病死了。
死了好。
死了就不用再碍眼，也可以去底下给姐姐赔罪了。
秦夜摸了摸时柒瓷白的脸颊，吩咐手下把她带去房间休息。空下来的屋子很是安静，只能听见窗外海浪翻涌的声响。他走回书桌前，重新拿起摆在上面的相框，拂了拂宁微月的脸。
十四年了。
姐姐已经死了十四年。
这次终于可以为姐姐报仇，在公海灯塔一定要杀了陆淮年，仅有一次的机会，秦夜等了十四年。
他小心翼翼放下相框，手背无意中碰到微热的白瓷盘。秦夜偏过头，注视着盘中躺着的那十几只漂亮白净的鱼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