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燕城国际机场。
头等舱有专门的安检通道，无需排队。办理完托运的沈曼朝时柒跑来，头一次出国旅游，姐们儿精气神都好了，脸上半分感冒的病态都瞧不见。
离近了。
余光在瞥到半米外，贵宾区候机室沙发上的陆淮年，男人西装革履气场强大，即便安静坐在那看财经报刊，不出声，也有着生人勿近的震慑力。沈曼扬在唇边的嘻嘻笑容立马收起，谨慎小心地绕过这尊大佛。
在机场大坪就见过他了。
到此刻也接触了半个多小时，沈曼还是提心吊胆的。他这人五官生得就很凌厉，举止斯文矜贵，神态冷漠疏离，眸光更是冰冷。
沈曼动作轻细地走到后方沙发，挨着时柒坐下。对方给她递了杯玫瑰花茶，又给了她一本杂志读物，示意让她看书。
室内持续安静了半个小时。
空乘服务员敲门进来，恭敬与陆淮年打了招呼，领着几位率先前往登机口上了飞机。落座在宽敞独立的头等舱，空姐前来送毯子。
飞机滑翔起飞。
穿入云间。
晨曦的日光从地平线升起，沈曼靠在窗前拿着手机连拍了十几张照片。转过头看向过道另一边的时柒，张了嘴正要说话，视线扫到前方正在看书的陆总，又及时地闭紧了嘴巴。
她点开微信。
静音敲字。
【曼曼】：“第一次坐飞机！窗外好漂亮！”
【曼曼】：“（云层日出图）”
【十七】：“拍照技术好棒\/竖起大拇指\/（表情包）”
【曼曼】：“你平时在家里也是这么安静如空气不出声吗？”
【十七】：“嗯，他喜静，嘈杂的环境会影响他的心情，他会不高兴的。你再多看看风景，困了就吃点水果睡觉，飞机落地的时候我叫你呀。”
十七能做富太太是有毅力的。
光凭不能说话这一点，沈曼就做不到。待在陆总身边好闷，他一整天估计都说不了几句话，人还那么冷冰冰，严肃又孤僻，挺让人害怕的。
沈曼继续去拍云层照片了。
拍着拍着便犯了困。
昨晚十七将出国旅游的消息发给她，两人便打了一宿的视频电话，一起隔空做攻略，讨论着要带的物品，还试了无数套衣服让对方帮忙挑选。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现在是躺下就睡着了。
时柒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向对面躺椅，收拾好沈曼没关闭的手机，小桌板上剩余的水果，又给她盖好被子。
她动作很轻。
但也被陆淮年听见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斜了眸子，就见时柒弯着腰温柔地给她的好友盖被子，又理了理好友的头发，还贴心地调好了头顶上方的空调温度。
陆淮年注视她好一会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她起身要折返自己的座椅时，他开口喊住了她：“时柒。”
声音来得突然，时柒下意识偏头，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眸，她扬起笑容朝他走过去：“老公，怎么啦？”
陆淮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位置。
时柒走过去坐下。
没等她说话，陆淮年便将手里的报刊放到她怀里，他的座椅自动下降到舒适的高度，他就那么在时柒的注视下，阖上眼睛睡觉了。
把她叫过来又不说做什么。
报刊塞给她是什么意思？
时柒正纳闷，下一秒就听见陆淮年低沉的嗓音：“有点冷了。”
她很懂事地站起身，将悬在他上方的空调出风口转了个方向，随后又把暖气调高了几度。时柒又绕过座椅，把自己的毛毯拿了过来，摊开盖在他身上。她弯着腰，嗓音轻软：“还冷吗老公？”
“还行。”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啦。”
“帮我把眼镜摘了。”
时柒嗯嗯了声，伸出手捏住眼镜的镜框，将带有铰链的金丝框眼镜从他脸上慢慢摘了下来。他办公频繁，对着电脑和文件册的时间长，为了保护眼睛，就会佩戴防蓝光的眼镜，平日里不工作的时候就取下。
以前也没吩咐她摘过眼镜。
今天倒是稀奇。
时柒动作放得轻柔，将他的眼镜收好，又抽了一张纯棉的湿纸巾，轻轻在他高挺的鼻梁处擦了擦，消掉鼻托按压出来的细小印记。
她工作很认真。
弓着身子离他很近。
陆淮年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温温的，绵绵的，扑洒在他脸上。他睁开了眼睛，眸内倒映进她精致的五官。像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时柒愣了半拍，手上的动作也蓦地停滞。他盯着她，目光从她漂亮的眉眼，落到她小巧的鼻子，再是粉嫩的唇。
他视线聚焦在那处良久。
久到时柒有点不自然，本能抿了抿唇，见到她唇上的水光，陆淮年才回过神，偏过头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你去休息吧。”陆淮年说。
“嗯嗯。”时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头。她直起身，将手里的湿巾放进收纳纸袋，随后折回自己的位置，拉下窗户的遮光板，躺下休息了。
舱内静谧。
陆淮年没有睡意。
他坐起身拾起先前那本没看完的财经报刊，翻了几页有点读不进去，又关了书页放在桌板上。陆淮年侧眸，眸光落在后方恬静睡着的时柒身上。她睡姿很好，乖乖的，甜甜的，平躺在那就像只漂亮的捏瓷娃娃。
他平时并没有吩咐自己妻子去做事的习惯。
夫妻一体。
互敬互爱平等相处。
陆淮年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地命令她做什么，今日是例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她温柔地给她好友拉帘子盖被子，就把她喊了过来，如数做了一遍。
就好像。
时柒只该对他一个人好。
她的心里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人的位置，分一点出去都不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陆淮年愈发觉得她长大了，跟两年前在燕大林荫道见到她的第一眼的感觉不一样了。那时只觉得她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稚嫩小孩儿。如今却有种，果子成熟了，能摘，能尝，能咬一口的感觉。
思索之际，陆淮年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又定格在了睡梦中时柒的唇上。直至飞机受气流影响产生些许颠簸，他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