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皇帝正要去上早朝,就听张顺德说东宫来人了。
想到叶景辰昨日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的模样,皇帝不免有些担心。
来的是芳草。
“太子殿下昨夜被噩梦惊醒,发了热,烧了半宿,将将才退烧,陛下能否去看看他?”芳草跪拜之后,就一脸焦急的问。
皇帝虽然心疼儿子,但到底还是上朝更重要。
更何况,今日的早朝还有重头戏。
“既然病了,那今日他的课业就免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朕得空会去看他的。”
皇帝说完就赶着去上朝了。
芳草没能请到皇帝,一脸沮丧的回了东宫。
相较于芳草的沮丧,目的达到的叶景辰则是在心里乐开了花,心满意足的开始补觉。
老太医不肯与他同流合污,被他一番无声的威胁之后,喂给他吃了一颗药。
正是这颗药,让他的身体突然就开始发热,唬弄住了东宫的一众宫人。
折腾了大半宿,他早就困了,就等着皇帝松口,他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是文华殿的主角,他不能上课,文华殿自然也就没有开课的必要,自有东宫的宫人去通知侍读、讲师以及几位伴读。
昨日,太子前脚遇刺,后脚消息就传遍整座皇城,其他三个伴读家中自然也都收到了消息。
三家都很后怕,因为差一点,他们自家的孩子也会被卷入这一场刺杀之中。
能坐到如今的高位,不管是礼部尚书还是忠勇侯,亦或者国子祭酒,都不是傻白甜,他们很快就嗅到这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但就算他们有所怀疑,一来他们的孩子并未被卷入危机,二来太子殿下还特意借了镇国公府的府兵护送孩子归家,也算是有心,他们还得承太子的情。
不过,各自心里都不大痛快就是了。
这种不痛快,针对的自然是皇帝。
皇帝与姜家斗法,愿意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那是因为他儿子多,所以不在意,可他们家里的孩子都金贵着呢,凭什么要被当成诱饵?
所以次日的早朝,三家都打起了精神,铆足了劲,想要给皇帝找点不痛快。
这个早朝注定太平不了。
因着太子遭遇刺杀,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羽林军、禁卫军和皇城司四处严查,声势浩大,通宵达旦,搞得皇城人人自危,许多人一宿都不敢合眼,生怕被找上门。
等到早朝时间,搜寻终于暂时告一段落,而搜寻的结果也汇报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一直都想对世家下手,手中自然也掌握了一些世家背地里见不得人的灰色产业,这一波搜寻,主要就是针对姜家的产业。
姜家在皇城的当铺、赌场以及青楼被查封了许多,就连醉仙楼也被查封了,因为太子在遭遇刺杀之前刚好去过。
皇帝说这些产业和刺杀太子的刺客有关,刺客都死了,死无对证,没有人证,物证还不是任皇帝随意捏造。
因着这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又牵连出一连串的朝廷官员。
皇帝在金銮殿上勃然大怒,三家见此情形,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触皇帝霉头,故意找事。
可他们不找,有的是人找。
“太子殿下正是从镇国公府离开之后才遭遇的刺杀,若论嫌疑,镇国公府的嫌疑最大,理应严查!”皇帝对一众与世家相勾结的官员发难之际,兵部侍郎出列谏言。
紧接着,刑部尚书又上奏,“陛下,姜鹤已于昨夜在刑部大牢畏罪自杀,临死之前,他招供画押,自称是受镇国公世子蒙蔽,才会犯下通敌叛国的大错,真正与北蛮勾结的是镇国公府,他只不过是充当他们之间的信使。”
刑部尚书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哗然。
同样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世家庶子与镇国将军两者的严重性截然不同。
若是镇国公府当真与北蛮勾结,大渊危矣!
而接下来禁卫军副统领的一番话更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禀告陛下,臣在昨日意图刺杀太子殿下的一名刺客尸体上发现了一枚腰牌,隶属于镇国公所执掌的谢家军!”副统领说和献上了那枚腰牌。
禁卫军统领心里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威名赫赫的谢家军,士兵佩戴的腰牌是统一制式,且材质特殊,无法伪造。
皇帝看着那枚腰牌,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握紧。
谢家军真正名字,其实叫神威军。
这个名字很霸气,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它的名字,所有人都称呼那支军队为谢家军,只因为神威军虽然自大渊建国起就存在,却只在镇国公手中威震天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渊的神威军,在百姓和朝臣口中成了镇国公府的谢家军。
每次听到别人‘谢家军’、‘谢家军’的叫着,皇帝都有一种难言的愤怒,以及铡刀临头的危机感。
而在这一刻,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果,这种压迫感达到了极致。
“陛下,证据确凿,请立刻下令彻查镇国公府!”
“陛下,镇国公既然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已经不适合继续镇守北疆,请陛下下诏召回镇国公!”
“镇国公世子此刻应当已经在回皇城的路上,应当立刻派兵将其押送回皇城!”
群臣激奋。
每一张嘴,都在诉说着镇国公府的罪行。
皇帝认同他们的看法,却不敢轻易开口。
无它,还是因为谢家军。
皇帝心知肚明,谢家军如今只认人,不认兵符。
早在先帝对镇国公府信任有加,一味放权之际,神威军就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要不是因为这样,谢少陵何来底气,数次无视他的示好,还当着他的面羞辱他,说他并非明主?!
这个耻辱,如鲠在喉,皇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镇国公还在北疆,手握十万大军,他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他要稳一稳,不能急,一定要先将镇国公府和神威军分割开来。
镇国公府要除,神威军却不容有失。
他要徐徐图之。
皇帝脸上的愤怒慢慢消散,变得平静,而这种平静,看在朝臣眼中,就是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