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心声
夜晚。
劳达烘焙城二楼包厢被周柏一个人承包,里面摆上了许多糕点,甜品与饮料,置办完这一切的周柏守候在门口,静静观察着一楼大厅的景况。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周柏注意到一边施薏的走来,便问道:“是不是快到
“当然.”施薏不苟言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
……
在更高的一层楼上,滕夫人与姚女士,此时也静静看着施薏以及周柏的把戏。
……
“来了。”施薏眼尖,已然注意到了迈着小脚步、犹犹豫豫走进烘焙城的楚思,她换上了一套休闲香槟色的长风衣,这件衣服是施薏都不曾见过的。她怀中抱一个纸袋,没有戴眼镜,四处张望,一脸茫然.
“迷路了?”施薏还是了解楚思,正准备下楼却被周拍拦了下来.“怎么?”施薏不解地问向周柏。
“有人……”周柏的声音却变得颤抖“抢先我们了……”
楚思一个人在大厅漫无目地乱逛时,却没有注意有个店员正想上前却被位中年妇女给拦下。那位中年妇女看了眼楚思,确认无误后,就走了过去。
“小楚?”那位中年妇女没等楚思认出己就先叫出了口。
“钦……您是……”楚思低声回头,认出了眼前的妇女:“滕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的店长是我老朋友,忙里偷闲,才过来溜达两圈。”对此,滕夫人毫不掩饰,相反她提出的问题就相当致命了:“嗯?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约了什么人吗?还是说……”说着,她剑眉下的凤眼,用极具阴暗与恐吓意味的眼神看向二楼,目光直直盯着在角落观察的两人。
周柏与施薏都被这眼神吓得不轻,这简直是来自地狱的疑视,周柏一个没站稳就坐到了地上,偶然间抬起头,却发现他的母亲姚霞也正以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自己。
注意到自己被发现的姚霞毫不避讳,甚至向周柏挥了挥手。
“劳达烘焙……大洋之河......姚霞……滕园……”将这一切、串连在一起的周柏彻底想明白了,他站起身,与施薏相视一眼,明白各自该做之事后,没有话语,即刻分头行动。
周柏跑上了三楼,这里除了靠在护栏边上自己的母亲外空无一人。他与姚霞对视着,一步一步靠近:“是你告诉滕夫人的,对吗?”
“哎呀……”姚霞脸上的微笑渐渐诡异,令人不寒而栗。她看了眼楼下的楚思滕夫人、施薏,最后转向周柏:“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骗人啊……”
另一边,施薏也赶到了一楼,诺大且挤满顾客的正厅想找两个人并不容易,来来回回,当施薏再度站稳脚跟时,一回头……
施薏正站在楚思背后不远处——滕夫人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大戏,拉开帷幕……
“欸?额嗯……滕妈……夫人,其实是店长先生约我来的。”面对滕夫人相对和善的提问,楚思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
“哦?他还会主动把女生约出来的吗?真少见。”滕夫人是在明知故问,不过楚思并不知道这些。滕夫人接着问道:“他明明有女朋友了呢。”
“……”“楚思无言以对的难堪
“!!!”施薏无法言表的震惊。
滕夫人的神色,也越发微妙起来,令人难以捉摸。
长足的沉默之后,滕夫人开口了,这一次却没有施惹预想的尖锐与辛辣,有且仅有平淡与温和:“谁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呢?大概余果小徐都在吧,今天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谁知道呢,我多问了……”
“滕夫人.”楚思想打断了她的话,即使是用很轻的声音,这令面前的滕夫人还有身后的施薏都十分惊讶。滕夫人凝视着她,楚思则继续说道:“店长先生只叫了我一个人。”
“……谁告诉你的。”
“周柏先生……”
“小柏啊,”滕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转向三楼,语气上依旧很是温和:“恶作剧的话,份量有点重。小柏虽然是个好孩子,也总爱做一些小聪明的事啊。”随即,她话锋一转:“你希望是恶作剧吗?”
楚思不敢直视滕夫人的目光,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真是矛盾……”滕夫人的话总在这种时候模糊不清。
“……我……我……”楚思低头,却见到了胸前的纸袋,不知为何,这下她反而有了说下去的勇气:“我,也有话想对店长先生说,但是我怕……余果姐有误会……”
滕夫人的眉头皱了皱,却又在片刻后舒展,最后还是那副微笑,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让开了路,把楼梯口留给楚思。
楚思轻声说句谢谢,便向楼梯加快步伐,经过滕夫人身边时,滕生人又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改口管我叫夫人?
“啊?……因为……因为……”楚思霎时间被问愣住了,一时回答不上来。
“也是因为余果吗?”滕夫人看着楚思说着,脸上的笑容依旧:“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变成我儿媳妇所以不能管我叫滕妈了?”
“……”楚思虽然没有回答,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滕夫人笑了,属实是被逗笑了,她连连摆手,让楚思上楼:“好了好了,有趣的孩子,快上楼吧,不过记住了楚思,你爱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好了,我不计较,还有……不,就这样。”
尽管无法理解,但楚思还是点了点头,继续上二楼。
“嗯……”滕夫人看着楚思,收起笑容:“真诚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
施薏依旧在不远处,滕夫人对楚思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她。施薏刚想上前,抢在楚思前赶到包厢里,此时,滕夫人却再次把目光对向了施薏。
施薏不敢前进,停在了原地。虽然之前并没有和滕夫人打过照面,但听过楚思的讲述与方才的表现,施薏明白,这一位并非什么安分养花养草的老太太。
“那么……”没等施薏说话,滕夫人开口了,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怒自威:“你想和我聊什么呢?施薏律师?”
......
另一边的三楼,周柏面对着自己的母亲姚霞,即便不如滕夫人那般严肃,但她也不失为一位城府极深的妇人。周柏明白,只要自己这位重视规矩的母亲愿意,他们为楚思做的这个局完全会全部泡汤。
姚霞女士先开口了:“有这个闲功夫为什么不多操心自己的事?”
“张溢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这不代表你可以为他作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做的放以前估计得遗臭万年。”对自己儿子,姚霞一向不客气。
“我只是给了楚思一个平等竞争的机会,余果并……不......”
“余果并适合张溢,你是打算说这样的话吗?”姚霞一点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读书读的脑子生锈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见过楚思,也见过余果,更不必说张溢,如果我是滕园,我会更喜欢一个直率的儿媳,如果我是张溢,敢于表达的人又有什么不好。”
“但您是姚霞,不是那个要不得自己一点好的破咖啡厅店长.“周柏克制着自己越来越激动的情绪:“那个该死的家伙,但凡有个人对他示点好,他都要报答,给自己找别扭,你说他是不是蠢。余果这次也是,对,是,我不否认余果是爱他,但张溢他没有,他只是在回报余果。”
“你是张溢吗?”姚霞在片刻后问了这样一句话。
“......”这个事实,周拍无法回答。
“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表明任何人的态度?”姚霞言语中遍是不屑,她对自己儿子这次的选择不解与困惑,促成了她现今的失望:
“付出与得到,今天你想反对的一切事都是余果小姐应该得到的,努力付出才会有得到,你做的,会不会是强迫他人的事呢?”
“......”
周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自己没有权利改变别人的意志,可为什么,自己打心底里,就是想做这件错事?
他做这些,为的不是楚思,为的不是施薏,为的更不是自己。
只有一个人值得自己这么做。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他憋到最后:“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之前,我想帮帮那个该死的店长,我不会去拆散什么人,最后的选择只能由他自己来做,所以,这一次,请你放手,我也想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
“......”
姚霞静静听完,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注视着周柏,神色严肃,周柏没有退缩,同样看着她。
“害,”姚霞女士笑了笑:“不肯继承蛋糕店的是你,唱反调要学美术的是你,现在要干涉别人感情的也是你,周柏,我永远不知道你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你要明白一点,周柏,我没有拦你,我是希望你成熟一点,别让谁担心你。你也知道为朋友做这些不被理解的事,那我就放心了。”
“这……这么说?”
“做自己愿意做的事,那就去嘛,你不是向来都在这么做吗?”
“……”周柏不敢相信,铁公鸡一般的母亲,竟然真的被说服了.
“哦,对,还有……那个女孩,就是你喜欢那个,改天……领来我看看?”
“额……这………嗯……下次,下次一定。”
......
打开门的楚思,作为被邀请者,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任何人。
......
滕夫人坐在一条靠背椅上,隔着张乌黑的办公桌,而对着站着的施薏。
“……坐”滕夫人面无表情。
“不了,我站着就好。”施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气息,即便是自己作为律师对薄公堂时却前所未见如此气场,简直压得她喘不上气。
“……那好。”滕夫人依旧冷淡,但她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希望这次对话的出发点是平等的。施薏律师,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聊这样的话题有点——意外。”
“……”施薏没有回话,在莫名的强压下,她甚至喘不上气。
“你了解张溢吗。”
“……”
“余果呢。”
“……”
“楚思。”
滕夫人每一个问句都没有刻意上扬声调来表达自己的疑惑,可是,平淡的问句总有着更异样的杀气。
施薏也意识到,想要继续自己的计划,只有夺回话语权才有希望,她必须说些什么了:“我了解她。”
“几个月的友情你想了解什么。”
“她……楚思是一个很蠢,很呆很白痴的女孩,她轴得只剩一根筋,说她是一个怪人也毫不为过。但她也是我见过,做一件事时最专心的人,也是最真诚的人。”施薏想以实力扳倒滕夫人,但她太小看这老虎一样的妇人了。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会这么说,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我可以选择不相信,施薏,认识漫生活这帮怪胎之前,你没什么朋友吧。”
“……”施薏答不上话,她不知道面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妇人还知道些什么。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别人的想法我怎么……”
“对我说谎是没什么意义的,施薏,太小看老太婆,你可以问问徐浩这么之后的下场是什么。”滕夫人直接打断施薏,态度如一湖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摇摆不定,时而激荡,时而和缓。
“……我……是个律师。”
“对。”
“我会不自觉地用最理性的目光去视每一个人,好人,或是坏人。”施薏不敢多想:“没有人受得了我这样的性格……当然……”
“除了漫生活.”
“……除了楚思……除了他们……”
“……”滕夫人停顿了片刻,施薏先低的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还想继续说下去时,滕夫人打断了她。
“呼——”滕夫人长呼出的一口气,似乎是她的如释重负:“我明白了。”
施薏缓缓抬起头,滕夫人明白了,她可什么也不明白,她心底的真正理由还未出口。
滕夫人坐回位置上,抬手示意对面的她也坐下:“请坐吧,施薏小姐,我要为我的态度抱歉,不过也请你理解,毕竟让人说实话并没有那么简单。另外,有句忠告,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说……实话?”施薏见对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悬着的心不由放下了许多。
“我不认识你,施薏,”滕夫人的态度转向温和,但依旧有隐约的严厉在其中:“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弄清楚,你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楚思.”滕夫人拿起桌上的茶壶与杯具,给自己与施薏各斟上一杯,接着说道:“为自己寻乐的话,我也只好做点不干净的事让你闭嘴,毕竟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不过,帮那孩子的话,我也没必要做多余的事了。明白你的态度,那理由也并不重要。”
“滕夫人,您的意思是?”施薏不敢相信,对方态度的转变.
“什么都不做,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让那个傻小子明白自己的命也是命。”滕夫人浅喝下一杯,平淡地说道:“不干涉,不支持,结局如何都无所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点——你和周柏能做的,仅仅只有给予楚思一个平等的竞争处境,除此之外,不要做多余的。”
“……明白.”这个决定意外的艰难。
“……施薏,你是个好律师,这现在的我深信不疑。”滕夫人放下茶杯看向施薏,不知为何,此刻她的眼却多了些同情的色彩:“不过,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在那之前还有大片的灰,你选择成为清高的白,那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
“哦,抱歉,让你多想了。”
夫人见自己的这番话让面前这位陷入苦恼,不急不慢说道:“以后碰上麻烦,或者是搞不定的事,可以找我——我是指工作上的。不过现在你的麻烦,我可什么也帮不上。”
“现在的?”
“楚思,她已经走了。”
……
冲出办公室,火急火燎来到二楼的施薏拽开门锁,冲入屋内,正如滕夫人所言,空无一人。
除了正放在桌面上的一只纸盒,纸盒上躺着的米色的信封。
施薏拆开信,上面是楚思的笔迹,字并不多:
店长先生,
一直以来,承蒙您(划掉)你的照顾,这座城市的每一天,楚思都很开心,先生也好,漫生活的大家也好,大家都喜欢都很爱楚思。
但楚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偏心地对您(划掉)你说:楚思,喜欢,店长先生。
......
“……”施薏收起信,看着手边的纸盒,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打开。
“就让,她自己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