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整个陈家村的村民就都过来了,照明的火把将黑夜染得通红。
陈清这边也早已准备妥帖,灵感大王被绑在中间的简陋木台上,周围是一捆捆的干柴。
这乌泱泱的人群,此刻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喧哗议论,也没有人站出来声讨灵感大王这位吃人的妖魔,甚至人们的眼光都没有过多的放在他身上,而是直勾勾的盯在唐僧的身上。
唐僧看着他们一双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小小的发慌。
但他很快吐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芭蕉扇,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兽兮守四方!”
“妖怪,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得行!”
“你们想想,当你们和儿女坐在庭院,喝着小酒、唱着小歌的时候,突然你儿子女儿就被妖怪吃了,它不仅突然的吃,还告诉你每年都要吃,还要你自己送上门去给它吃!”
“这岂止是过分,简直是不要脸的过分!”
“但今天,我唐僧来了,妖怪就没了,我唐僧来了,青天也有了,你们的好日子,也来了!”
唐僧说罢,举起芭蕉扇就要动手,忽然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和尚,我问你,这灵感大王死了,谁来保佑我们风调雨顺?”
随着这个声音一出,场上顿时就喧哗了起来。
“对呀,以后咱们旱了怎么办,涝了怎么办?”
“大家都是土里刨食的、到底是看天时吃饭,听天由命哪里比得过有求必应?”
唐僧扫视了一圈,发现这种声音不在少数,于是他不由得扭头看了猪八戒一眼,心道还是这只猪看得分明。
陈家村一村七八百人,此刻将唐僧围在群内,有的如先前般质问唐僧,杀了灵感大王,以后由谁来保证他们的风调雨顺?
有的只是默默无语,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还有一部分人蓦地跪了下来,口里呼喊着“我的儿”、“我的女”,泣不成声。
唐僧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力的将自己的脊梁挺得笔直。
过了一会儿,喧闹声渐渐小了下来,他对着那些开口质问自己的村民一一看了过去,看得有些人避开了他的目光,把头别在了一边。
突然,他大声喊道:“谁来保佑你们风调雨顺,我告诉你们,谁也保证不了你们风调雨顺!”
“你们不会修个蓄水池吗,天旱了就放水、水多了就存起来,很难吗?”
当然了,在神话世界,这一套理论未必能说服他们,于是唐僧又说道:“至于天为什么会旱、雨为什么会成涝,你们扪心自问,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合乎天道人伦的吗?”
“你们的善心是多过恶念吗?”
“你们的祖宗、父母、儿女是善男信女吗,他们身上有业力转嫁到你身上吗?”
唐僧问到这里,不少人已经低下了头,毕竟用自己的儿女去换取一年的风雨合顺,没几个人是能心安理得的。
想到这里,唐僧又说道:“正所谓事有不遂、反求诸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即便你们做不到以自身之力对抗天地自然,非要找个神来拜一拜,天庭那么多的正神还不够你们拜的吗?”
唐僧心道放着正神不拜拜妖怪,我是玉帝我也懒得鸟你们!
这时有人出口道:“圣僧,我们也曾拜过水神,可惜时灵时不灵的,直到九年前这灵感大王来了,才颇有灵验……”
又有人接口道:“就是,况且我们若是不依从他的,他便要作怪伤人,不是我等非要拜他,实在是求告无门啊!”
“行了!”唐僧直接打断道:“以前的事以后谈,等我先烧了他再说!”
之所以没有当场砍了这位灵感大王、非要当着众村民的面将他弄死,是因为原本这灵感大王是由观音提着竹篮来收的,而且还在这群村民面前留影造像、从此多了个提篮观音的形象。
而现在却不同,唐僧自己就把它给收了,害怕没了观音背书,村民们不会相信这灵感大王已经被剿灭了,从而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从而形成西门豹治邺中、河伯娶媳妇的桥段——
一群人打着妖怪神仙的名义去迫害另一群人。
既然现在目的达成了,唐僧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他当即举起芭蕉扇就要动手,突然又是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和尚,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更是慈悲为怀,何不饶他一命?”
又是谁呀!
唐僧郁闷且不耐的寻着声音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绰约少妇。
只见她容貌清秀、青丝散挽;只穿了件贴身小袄,光着两只洁白的臂膀,手提紫竹篮、赤脚站在人群中。
唐僧心里“咯噔”一下,一看这形象,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观音菩萨当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他叹了口气,对着观音合十道:“出家人自然是慈悲为怀,但出家人也有金刚怒目之时,毕竟连佛都有火,何况是贫僧?”
观音看着唐僧,又开口道:“我曾听一位圣僧说过,他说所谓降妖除魔,并非是单纯的杀生斩业,而是除掉对方身上的魔性、留住他身上的善性,所谓一刀杀不是根本,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唐僧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话可不就是当初拒绝给孙悟空戴金箍时、自己对观音说出来的吗?
如今观音用这话来点自己,还问自己以为如何?
我以为个屁呀,一个是齐天大圣、一个是吃人的妖怪,这是可以类比的?
于是他回复道:“尊驾,我以为这话原本自然是对的,但用在这里就不对了。”
“哦?”观音看了他一眼,奇道:“用在这里如何就不对了?”
观音一问,唐僧就开始狡辩了:“尊驾,人心本来是无善无恶的,所谓的正邪也全在一念之间,所以自然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次的错不能成为一辈子的错,所以‘一刀杀不是根本’这话原本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