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陈幺娘送碗过去,出门一阵冷风迎面灌来,天空飘起了大雪花,她伸手接了两片雪是干雪。
目光怔愣好一会,想着雪后初晴肯定有鸟出来找吃的,要不让阿兄编个草网,弄块空地出来逮大雀子,炖了给凤池补补也不错,野鸡又不是逮了就有,想到这兴冲冲的跑去了陈锄头家。
“吃饱了吗?”花七娘看闺女过来了开口问。
“饱了阿娘,阿兄在屋里吗?”陈幺娘递过碗随口说道。
“我在的幺娘,那边有事了?”陈锄头抱着草从锅屋出来。
“那边没事,阿兄你会不会编草网子?我想雪晴了逮大雀子炖了,”陈幺娘挠头说完。
“啥?逮大雀子要放粮食吧?你咋想一出是一出的?兔子肉还没给你解馋?”花氏一听浪费粮食立目开骂了。
“我又不是自己吃,不是给凤池吃的吗,他腿断了需要营养长腿,一嘬粮食就能引到好多鸟了阿娘,”陈幺娘嘴欠的吞了吞口水,她其实也是想尝尝味的。
“一嘬粮食不是粮食了?兑一锅水熬个米花出来,可以顶全家一顿早饭了,再说了,我们已经给他吃最好的了,还嘴馋吃大雀子?知不知道大雀子多伤油盐?”花氏啪嗒猛的扔了手里的抹布发火。
“他是大官家的儿子,等他腿好能走了,说不得会给咱们多多的钱,用大雀子换以后多多的钱,阿娘不愿意吗?又不用你掏钱买雀子,”陈幺娘眼不眨的质问她娘。
花氏弯身捡起地上的抹布,神色自若的走了,走前还嘱咐道。
“锄头回头网编的密一点大一点,最好一网可以逮二三十只鸟,多逮点雀儿,争取每天给他补一只,可怜见的受罪了,我看着真是不忍心的。”
陈锄头……
阿娘没有立场了?能舍得一锅水的米花了?
陈幺娘手掐着腰狂笑,阿娘虚伪了,她就知道阿娘最爱以小博大,给人家一粒芝麻,期望人家可以还一头牛回来。
“阿兄我回家了,明天编网通知我一声,我来给你帮忙,”陈幺娘说完跑回去了。
冬花出来拉陈锄头笑,“你呀没有阿娘精明会过日子,天上的大雀子多的是,咱们逮了咋说也是尽心了。”
“日后那凤池好了,不管是给咱们钱,还是给咱们吃食,我们不都可以双手拿了吗?这可是救命之恩呢!”
陈锄头不赞同道,“我没想过让他报答……”
“行了当家的,我们又没有一定要他报答,就是看他惨样不忍心,你明天编草网子吧!”冬花捂嘴笑转身回锅屋继续干活。
陈锄头就这么没有立场的答应了。
次日早晨坐在草堆里,低头扭草打结,忙的水都顾不上喝干了足一天,第三天忙了大半天一个草网总算好了。
鱼波精跟伶俐鬼兴奋的把门口雪扫了,空出的地都不要吩咐的,陈幺娘跟精细鬼手忙脚乱的拉网子,蹲着看花氏吝啬的撒粮食。
本来是刁钻精撒粮食的,他大手大脚撒的太多了,花氏看了心疼的呼吸不上来,剥夺了他跟泼皮怪撒粮食的权力。
网也拉了,粮食也撒了,剩下就是鱼波精带小四小五小六,瞪鸡蛋那么大的眼睛看鸟了,从天亮看到天黑,一只鸟都没看到。
几人也不兴奋了,耷拉头给网收了,结果网刚收好几只鸟俯冲下来,给地上的粮食吃的精光,精细鬼为了追鸟还摔了一跤,晚上吃饭都没敢喊疼,呼吸也不敢朝大了呼,好怕丢了一嘬粮食引起大战。
次日早晨陈幺娘不死心,偷偷抓了一把粮食装兜里,扯出网拉开撒上粮食,在寒风里等了半上午功夫,总算有鸟下来吃食了,她激动的握紧手,等鸟吃饱了再去拉的网,弄半天鸟还是跑了,跑的时候还抓了她两爪子。
花氏寒着脸从门后跑出来,手里掂着扫把棍喷火的看着闺女,准备请她吃棍条炒肉,让她长记性别瞎折腾了。
“不怪我阿娘,我拉网了,都是阿兄的错,他的网编的太稀了,大雀子吃饱了从眼里跑飞了,我本来是能抓住雀子的。”
陈幺娘看她娘真火了,急忙扯着拳头大小的网辩解跟她没关系,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还把网眼硬扯大往头上套。
陈锄头看继母手抄扫把火冒冒的出去了,他跟冬花赶紧追去劝架,不想听到幺娘把错误全推他身上了,幺娘甚至为了证明网眼大,还使劲扯网眼勒头,他的脸瞬间青黑的不能看。
冬花看了看幺娘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咳嗽一声又咳嗽一声,闷闷的丢下一句话。
“当家的,你的草网编的确实不太好,幺娘那手劲随便一扯,就把网眼扯的勒住半个头。”
陈锄头听着不对头,啥叫他的网编的不太好?抓鸟啊!又不是抓脑壳……
最后终是陈锄头担下了浪费粮食的骂声,他说也说不好话,辩解的话在幺娘晃脑壳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上陈锄头吃过饭,躺床上越想越恼火,当即一骨碌爬起来不睡了,他非要证明不是他的网有问题。
“当家的你干啥去?”冬花起身问。
“你莫管,我去给网补了,补的蚂蚁都爬不出去的那种,我看明天雀子还能不能从网眼里跑了,”说完一身火气的出去了。
来到堂屋生了火盆,扯网过来开始下全身本事补网,他就不信了,明早雀子跑了还能怪他身上来。
一夜过去网补好了,陈幺娘在她阿兄怒红的眼睛里,不敢吭气的拉网撒粮食,心里默默祈祷雀子别来了,这次再抓不住,她阿娘肯定会揭了她的皮。
兄妹二人像木桩一样,坐在门口吹着冷风寒气,缩着脖子拢手眼不眨的望着草网,太阳刚升起就飞来两只大雀落下了,一边吃食一边警惕。
眼看吃食差不多了,陈锄头噌一声冲过去收紧网,两只惊飞的鸟扑腾飞不走了。
陈幺娘暗道不好,她阿兄要使出真本事翻供了,她小腿迈跑的飞快扑上去,在陈锄头抓住鸟的前一刻夺了鸟,回头灿烂的冲陈锄头高兴道。
“阿兄你真厉害,一早上的功夫,陪着我抓了两只鸟呢!真是太厉害了!”
陈锄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幺娘,大有非要证明自己的架势。
“幺娘,你老实跟阿兄说,昨天雀子跑了是阿兄的网眼太大了吗?”
陈幺娘假装没听到问话,从网里抓住两只雀儿,一个劲的塞陈锄头手里笑道。
“阿兄快把雀儿拿回去给阿嫂处理了,咱们费了好多功夫才抓到的,可别给弄跑了,我回去告诉阿娘一声我抓到雀子了。”
说完都不等陈锄头有反应,撒丫子就跑回了家,留下开不了口的陈锄头,老实人真是活也干了,真也较了,最后抓到的雀子功劳,眼睁睁的落别人头上了!
当晚唐凤池就吃上了炖雀子,味道很香,对陈幺娘说了不下十声的谢谢,精细鬼无比崇拜的看着陈幺娘。
鱼波精跟伶俐鬼,恨不得把膝盖献给陈幺娘收下,他们抓了两天什么也没抓到,这会眼冒红心的看小五,太厉害了吧小五!一下抓了两只老大的雀儿。
陈幺娘虚荣心作祟,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各方的崇拜。
鸡毛蒜皮的琐碎生活过到正月二十,温馨的日子随着吴氏船场的人来,随即安静了下来。
……
“我叫贺新春,是吴氏船场的小管家,听我阿兄吩咐来接几位进寨子的,”贺新春抬手抱拳行礼自我介绍。
陈幺娘躲在泼皮怪身后,轻轻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泼皮怪笑着回礼道,“在下陈皮,想问贺管家一句话,我们进寨子了,是不是只能带寨子人熬鱼胶?”
贺新春不解的望着泼皮怪反问,“陈小哥手上还有别处做鱼胶的吗?”
“也不是别处做鱼胶吧!是野牛村,我大哥去年就跟村里里正说好了,要带他们今年熬鱼胶,野牛村是个大户村,且通着“盐田院”那边,我们没法拒绝这么好的便利,”泼皮怪加重了盐田院三个字。
贺新春神色一怔,特意多打量了一眼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莫不是水鬼孩子都早慧?
刁钻精要开口补充,泼皮怪拉他摇摇头,有些东西得人家主动同意,比自己上杆子要好多了。
贺新春心里掂量一会,又想起兄长交代的话,余光看刁钻精泼皮怪的动作,心里转顺之间,把泼皮怪排除了做寨主的人选,太聪明的孩子不能做寨主,不然长大了容易生心,扬起笑脸说道。
“今儿开始他就是百花寨的寨主了,你们想让谁做鱼胶,只要没什么差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谁是寨主?”刁钻精不敢置信听到的。
“你呀!你现在就是百花寨的寨主了,”贺新春喜气洋洋的朗声回答刁钻精。
几人惊的面面相觑,他们听了没有喜悦只有害怕,他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做什么寨主?谁家会选孩子当寨主的?
“陈寨主心里别多疑,让你当寨主也是没法子的事,原本定好的寨主突然有事走了,他不在了,就剩下你们会做鱼胶,只能托你做寨主,”贺新春怕把人惊跑了笑着解释原因。
“此事我阿兄想了许久,深思熟虑过才把寨主的担子放你身上,目的是因为你懂行,希望你带着百花寨的人,好好的把鱼胶做起来,日后你不想做寨主了,遇到合适的人咱们可以商量换人做寨主。”
陈幺娘听了在无人角落撇嘴,真是好事占尽漂亮话说完,什么叫日后不想做寨主了?那怕是会逼着让出寨主吧?
刁钻精目光望向泼皮怪和陈幺娘,泼皮怪感受到手心里的痒痒了,对刁钻精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们答应了,不过我们明天才能入寨子,我要去通知一声孙里正,春上三四月份做鱼,”刁钻精对贺新春说迟走的原因。
贺新春迟溜半晌答应了,“明天我派人来接陈寨主入寨,”说罢放下东西带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