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怪听完睁大眼睛回头看武平安,见他一脸苦涩真诚的嘟囔,他要不是昨儿看到小五本人了,真的,他完全就信了武平安的话,太会睁眼说瞎话了!
伴月端茶进来放下,怀疑的看着武平安说道。
“你打秋风打到茶楼来了?我们小姐每月都给小五爷钱,她但凡少钻几回狐媚子的窝,她都不至于急的嘴上起大燎泡。”
武平安听完瞬间有拆穿的尴尬感,暗暗呼吸了一口气,脑子搜遍了借口为陈幺娘解释,猛的想到贺大人的模样了,想着拿出来遮掩遮掩用。
“家主……她……她没有花花,她都是被逼的,真的,她就是被知府贺大人逼成这样的。”
“还有钱,她钱也没有花都攒着呢!昨晚一股脑的全交给我阿娘了,俭省了好几百贯钱,说是给船场几百干活的人当买用。”
石彩英跟伴月对看一眼,伴月迟疑道。
“当真好几百贯?”
“真真的,姑娘要是不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看,我们家主是个打掉牙朝肚里吞的主,从来不在外面叫苦叫累,有什么都自己扛着撑着,我今儿早上来的时候,船场还要进两千口子人丁。”
“家主昨晚愁的都睡不着觉,夜里坐在废墟里坐一夜,锅灶旁眼瞅着就一包粮食了,撑二三百人都需要兑野蒿子,这一下来一两千人,家主可不得愁死吗!”
武平安说着说着就蹲下了,整个人就跟苦水里泡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都是苦极极的。
伴月听完一拍桌子嚷起来了。
“你们家主名声多少也是在外的人,怎么就把自己过成这样?她不是会撒泼吗?人送去不给吃的她不知道硬要吗?”
武平安脸上都是惶恐没回话,意思人家是官老爷,家主再泼辣能泼辣过官爷吗?
伴月火刺刺的搜遍全身,拿出自己仅有的仨瓜两枣,一脸不争气的走到武平安跟前,把钱强硬的塞到武平安的怀里,嘴里硬邦邦的责骂道。
“钱算是我借给你们家主的,你回去的时候给她买些精粮细面,再买些药回去煎了,嘴起大燎泡不是小事,都急出心火来了要当心。”
“不是我说你,你个做管家的人了,不知道心疼自己家主吗?也不早点来送信,干看着她熬夜不睡熬倒呀?”
武平安垂头丧气的嘟囔回答伴月。
“家主不许我们出来乱说,她说船场的窟窿好大填不满,昨儿家主急了亲自来的府城,这事二爷晓得的!”
石彩英目光看向泼皮怪求证。
泼皮怪叹气的点头,扭头对武平安轻声道。
“你出去待会,我代你家主跟阿英东家说两句话。”
“好的二爷,”武平安赶紧起身退出去了。
“伴月拿我的令牌去粮库……”
泼皮怪抬手按住石彩英的令牌,对伴月摇摇头道。
“我与你小姐说些私话,麻烦伴月去门口看着。”
伴月看石彩英,见她点头了才咚咚的出去带上门。
屋里没别人了泼皮怪才道,“小五的船场从今儿不缺粮食吃了,她缺钱,她昨儿来撒泼打滚几乎撕破了脸,老大跟宣夫人才给了三万五千两,包了船场的日常吃食。”
“就这么点钱,盐引钱都交不掉,老大还要她务必五天后出一趟官盐,盐引要钱,官盐也要钱,她可不就得嘴起大燎泡吗!”
“我今天带武平安来小五不知道,我想私下求求表小姐,能不能从田公子的账上支挪借用些?只要小五的官盐顺利出去了,我保证第一时间,就拿钱给表小姐的钱还了。”
石彩英听了没有任何迟疑,对门口喊了一声伴月进来。
伴月麻利的推门进来到跟前,“小姐?”
石彩英小声吩咐道,“你去把我妆匣下的钱拿出来给二爷吧!全都给他带走。”
“小姐不可……那可是你……”伴月脸上都是不赞同的表情。
“那是别人给我的,我暂时也用不上,先拿给你小五爷用了周转,等她支挪开了我带你躲船场去,要她养着咱们姐妹,这茶楼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石彩英无所谓的摆手。
伴月看石彩英眼底的黯然,乖乖的跑去拿了妆匣过来放下,又乖觉的跑出去守着门。
石彩英把盒子推过去道,“这里是十万两整,船场掌柜贺图临死前谢我的钱,我本来打算留它跑路的。”
“如今小五急需给她先用了,以后有钱还我的时候,假如我不在了,就把它给伴月伴云和玉奴,她们都还有家人要生活,另外,我这两天会从账面上,再筹集两万两给她明面用。”
“表小姐……”泼皮怪怔怔的看着石彩英。
石彩英眼底溢满了悲伤,回避了泼皮怪怜悯的眼神,她如何告诉陈皮,她走错了路?赔上了一生都回不了头。
“以后别叫我表小姐了,侮辱了百花寨,我已经是无名姓的鬼了!”
泼皮怪拿起匣子脱了外衣包好道,“阿英东家不管变成了谁,我陈皮始终都认你是表小姐,百花寨的表小姐石彩英。”
石彩英没说话,她已经不像以前喜欢伤春悲秋的,活着的每一天,日子还得过下去,伤春悲秋又不是后悔药,或者回头也不是救赎的岸。
唯一的后悔药,就是努力的活下去,活在一点一点改变的路上,因为回头岸是下一个旋涡挣扎,
良药不止苦口还割碎了心,让人不得不面对选错的人生,拿出十二万分的勇气,在分叉的路上,慌不择路的再次挑选路径,运气好选顺了一生平安顺遂,选不对直接腐烂结束。
“小五昨儿来怎么没来看我?”
泼皮怪重新坐下,望着悲伤的石彩英回道。
“她不能来看你了,她现在甚至都不能出船场了,”泼皮怪说完又在阿英疑惑的眸光里,附耳过去说了凤池的情况,也说了凤淳的隐瞒。
“要不今儿也不会是她的管家走动,还望表小姐莫要责怪她。”
石彩英眼里没了悲伤,一瞬间被一股直击人心的冷酷替代上了。
“二爷好好的说说她,不要没事就死命作死,小命没了还怎么当家主?我的钱谁还给我?你若是劝不住她,就说娇姐来敲打我了。”
“娇姐让我拢二当家争一争,我答应去拢了,不过我拢的时候需要见舅母一面,二爷想法子帮我安排一番。”
“另外把贺图给我的人,都带给她用吧!偌大的船场没有自己人怎么行?武平安最多只能在船场内用,跑外事光凭他缺了胳膊就不行。”
“表小姐把人给了小五你怎么办?”泼皮怪担心道。
“我没事的,娇姐走前交代粮铺的事,要你直接找我说,以后说事就没什么好防备的了,事情就这么安排吧!万事都以她的为主,”石彩英一副不愿多说的架势。
泼皮怪起身抬手道,“陈皮在这里代小五谢过表小姐,日后小五船场立住了,必会报答表小姐的援手。”
阿英听了笑的开心,随嘴回道。
“要她什么报答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继续祸害人就行了,看她活的热烈恣意跋扈,我变得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了,有点羡慕她的飞扬无忌,越羡慕越想靠近她,不甘心的挣扎和她比着活。”
泼皮怪沉默良久微笑道,“表小姐活得也很恣意,只是不像小五那般外放洒脱,每个人活法不一样,小五如今也不像以前那般恣意了,自吴氏船场没了她陆陆续续病了两个月,好了后就没真正的跋扈过!”
“陈皮再次谢过表小姐帮忙,告辞!”泼皮怪抱拳郑重的对阿英谢过走了。
伴月给人送到楼下跑上来,进房敞开门走到石彩英跟前蹲下,伸手握住石彩英的手惶恐害怕道。
“小姐我们不跟他们裹了行不行?钱财给了就给了,不计较了,你不能回到二当家身边,二当家那人残暴,他不会放过你的,小姐伴月求你了。”
石彩英抽出手擦了伴月眼泪,心里一阵酸涩,她如今还能得伴月的真心担心,也不枉她护着伴月一场。
“最多遭他打一顿不会死的,这样的伤又不是没经受过,我不去拢二当家,你怎么办?小五爷怎么办?我心里有分寸……”
“不行小姐,二当家知道你害死了他兄弟,又知道你帮四当家坏了他很多事,以他的性子绝不会饶了你。”
“娇夫人责罚我认了,我现在就去找小五爷解释清楚,她不会看你受苦的,我听说小五爷的母亲,也曾受过这般的苦,她明白的,你不能帮她,”伴月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跑去找人。
石彩英急忙拉住伴月严厉道,“不许告诉她,一个字都不许告诉她,你也说了小五爷母亲都能承受下来,我难道承受不下来吗?”
“公子看样要对寨子有大动作了,她已经有很多事压身了,如果这个时候再为寨子事分心,她还活不活了?”
“伴月我心里有分寸的,最多二当家开始会让我吃几场苦头,后面就不会了,我挺过来咱们就去船场躲着。”
“到时候你耀武扬威的打鸡骂狗,我在背后给你撑着腰,如果小五爷发脾气,我们就立刻要她还钱,还不出来见天的骂她,直到骂的她磕头认错,没脾气了才放过她。”
伴月低下头眼泪流成一滩水,哽咽的问石彩英。
“小姐值得吗?你明知二当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还上赶子去找他……”
“我这条命不是给小五爷用,就是给公子用,你愿意我选择给谁用?”
“给公子用你看到情况了,江十三怎么对我的?给小五爷用至少你们三个能活,我也不一定会死的,我命好着呢!”石彩英红着眸子温笑着拍伴月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