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锦程的问题,文静说道:“我被放出的那天,一个男的对我说,‘算你命大,是杨天贵托高官求的情’。我出来以后,不敢在天津待了,就跑到这,在县府里谋了个差,前天偶听你今天要来这边办事,我就提前做好了饭菜,等着你!你看,这饭菜都是你爱吃的。”
梁锦程看了一眼满桌的饭菜,的确是自己上学时平时最喜爱的。他抬头望着文静,平静地说:“谢谢你,文静,我得回梁庄了,海英怀了身孕,不方便,学校事情也多,天不早了,快关城门了,我必须走了。”
“锦程,你就不能陪我一下吗?”文静苦苦哀求道。
“不行,你一个单身女子,我不能玷污了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文静,谢谢你对我感情,我也真诚地祝福你在将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告辞了!”梁锦程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走向了门口。
文静也起了身,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梁锦程的手臂,抽泣了起来,她还在哀求:今晚你就住我这里吧!我去别处睡,行吗?锦程!”
梁锦程转过身来,扶住了文静,充满关心地说道:你一定会有幸福生活的!
文静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淌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呆滞,像是自言自语到:“完了,一切都完了,永远不可能了!
梁锦程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城门口,守门的保安团的人已经开始要关门了,梁锦程出示了证件,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没有检查就放他出了城。
梁锦程心里有些着急,他想赶紧赶回去,着急身边的同志研究一下张军师那边的收编工作。他想文之武既然已经屈服于特务,那他很有可能马上就带着特务回到队伍上,那时,这收编工作就真的泡汤了。
梁锦程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决定今晚赶回梁庄,立即带领农民自卫队的同志赶往张军师留下的驻地地址,去接应张军师的工作。梁锦程的确猜对了,此刻的文之武他们正要回担山屯。
文之武已经答应特务去收编他的残部。此刻的他的己神气十足地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脚下蹬着可以照出人影的皮鞋。可是他无法放弃的,是每天特务赏他的一棵美梦一号雪茄烟。
没有那棵雪茄,不知咋地,困意一下子就会上来,哈欠连天,鼻涕眼泪也跟着下来,这时,他感觉浑身无比的难受,五脏六腑就像有万只小虫子在咬着,这种痛苦让他不停地在床上翻滚着。
小顺子等五个弟兄也一人一身西装,虽说料子没有文之武的好,但比原先穿的那身半年没的洗晒的粗布衣衫洋气多了,小顺子瞪着脚下瓦亮的新皮鞋,冲着文之武说到:大当家的,还是归降官府好,好吃好穿,还给我们哥几个找了好看的妞消遣,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心里惦记着收编之事的梁锦程一路疾走已经看到了夜色下的梁庄小学校,他脚底走的更快了。突然,他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就在他刚要起身的功夫,扑上来了五六个年轻人,把他压了个结结实实。
梁锦程连声都没来的及出,就被堵住了嘴巴,蒙住了眼,捆了个结结实实。一个人一下子抗起了梁锦程,在其他几个人的护卫下,一转身就钻进了半人高的玉米地,一路小跑,越过了几道沟坎之后,被塞进了停在往城里的大道边的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
当梁锦程被人搭着扔进了一间屋子里时候,他脸上的黑布被拿掉了,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好久,才适应了,睁眼一看,四周站了几个蓝衣学生装扮,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
“哦,尊敬的梁校长,对不起啦!用这种方式把您请到这也实属无奈。”一个岁数看来稍微大些的男青年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梁锦程紧张地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你是地下党淀北负责人,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都没有找到你的踪迹,不曾想无意中逮了个正着,”说着,鸭舌帽大声奸笑起来,“不过,梁校长,算你走运,本来我们可以通知警察局去梁庄学校逮捕你,并召开公审大会,可是看在你是一个单纯的教书匠,我们上峰认为你还可教,所以就没有通知警察局,怎么样?只要你与我们配合,把淀北地区地下党一网打尽,上峰说了,你就可以进入继续教你的书,既往不咎。”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地下党!我是梁庄学校校长!一个为民族崛起而努力培养下一代的教书匠。”
“啊哟,别装了,你和孙向红去朱庄大庙见过文之武吧!”鸭舌帽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那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只是一个教书人。”梁锦程这时想起了文静的话,果真应验了。
“梁校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鸭舌帽威胁道。
“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是地下党。”
“行了,别装了,哥们我今晚去过你的办公室,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书籍。”鸭舌帽说着扔过来一本有些发旧的《共产党宣言》,“就凭这个就可以杀你的头。”
梁锦程看到地上的那本自己最喜爱的书籍,有些懊悔,怎么白天出去时忘了藏好呢。他不再言语,眼望着头顶上那只明亮的电灯。
“看来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鸭舌帽有些生气了。
梁锦程被紧紧地结实地捆在一张大椅子上冲着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坐着,电灯泡亮了,刺眼的灯光照着他的眼睛。
“你们地下党不是希望光明早日来到吗?瞧,这个够亮吧!慢慢享受这光明吧!”鸭舌帽说完一挥手,带着手下几个弟兄出了屋,锁紧了屋门去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强烈的灯光照射折磨的梁锦程感到精神就要崩溃的时候,门开了,鸭舌帽进来了,一手拎着一篮子好吃的,一手拎着一桶辣椒水,问到:“梁校长,是吃香喝辣呢?还是喝辣椒水。”
梁锦程没有言语,他此刻只想离开这大灯泡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继续为党的事业工作。鸭舌帽见他不理睬自己,就恶狠狠地吩咐到:“看来梁校长口是馋嘴了,那就让梁校长一辣解三馋吧!”
鸭舌帽的手下给梁锦程灌下了辣椒水,并使用了各种酷刑。坚强的梁锦程始终没有屈服,他经历了文之武看到的所有的让人胆颤的酷刑。,最终,当满身伤痕的梁锦程被秘密囚禁了起来。
和同志们到处找了梁锦程七天的海英从乡人口中得知,依然没有找到,海英急的一下子晕倒了!
孙向红和邵德玉赶紧叫了懂医的杨杨天真抢救海英。当海英苏醒过来的时候,她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同志们,放声大哭起来。大家安慰着海英,说咱们一定能找到梁校长。
可是去哪里找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无法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还是经验丰富的孙向红说到:“杨天真,你留下照顾海英,一定确保她们母子别出意外啊!”
此时,经历过特工工作的孙向红隐隐约约觉得,梁锦程一定是出事了。也许秘密逮捕了。
杨天真含着眼泪,懂事地点了点头。
孙向红转过头,对着身边的邵德玉说到:“虽然梁书记牺牲了,咱们还得抓紧研究一下今晚接受张军师归顺的工作。”
于是,几个人出了梁家,来到了小学校。小学校内,包括孙家两兄弟在内的农民自卫队队员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就在梁锦程牺牲当天的一早,文之武已经带着特务们骑马出了城门,奔着淀北地区的担山屯策马扬鞭而去。此刻,在担山屯柳红发疯的那间屋子里,张军师正在和大军等十几个出身贫苦、人品上佳,没有染上恶习的弟兄商议着如何将聚义寨的弟兄带到地下党那边的事情。
“张军师,要不把像何叔那样的吃喝嫖赌的都杀了算了,我看是这种人和咱们过去也不是一条心!”大军一边往弹夹里压着子弹,一边说着。
“我看行,这些人本来和咱们就不是一路人,杀了省心。”另外一个兄弟赞同地应和着。
张军师默默地听着,他也很难。毕竟这些人都在一起打拼了几年,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沾有恶习就给杀了,这从情理上说不过去。
张军师记得梁锦程在小树林说要尽量争取这些穷苦人走上革命的道路,帮助他们改掉恶习。可是就自己掌握的实际情况,凭借自己的能力,难啊,甚至是不可能。
“兄弟们,我们将要成为地下党的人民武装,地下党的队伍是穷人的队伍,是为穷苦大众打天下的队伍,他们的纪律极其严格,是不准滥杀无辜的,即使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也要经人民政府公审后才能杀的。像没事吃喝嫖赌有恶习的这几十人,如果我们杀了他们,对于以后收编其他山头就是大的障碍,凡是有恶习的土匪就会走向反面立场。所以,这人杀不得。我们还是要采取自愿的原则,愿意跟咱们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的,给些银两回家,但绝对不可再祸害老百姓,如果是那样,到时候我们可就不讲情面了。”
“还是张军师讲的好!”一直吸烟的大胡子赞叹的说道。
“对,张军师说的好!”大军等其它兄弟也用意了张军师的意见,最后大家决定在下午四点召开全体会议,会上由张军师宣布归顺地下党的主张,大胡子负责分发遣散银两,大军负责安排警卫火力,谁若不从以武力相抗,就地正法,五点完成,集合队伍向梁庄小树林出发。安排妥当,大家就各自分头行动准备去了。
下午四点整,经历文家山村战斗活下来的聚义寨的弟兄站在院里,望着站在屋门口台阶上的张军师,在台阶下,大胡子坐在一个八仙桌后,桌上摆着几十包用红纸包着的银元。张军师看着站在台阶上,望着下面无精打采的众弟兄开口说话了。
“兄弟们,大当家的在天津失踪了,我派了几批弟兄到天津打探,也没摸出个信儿来,我合计着司令可能是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今天…….”
“哈哈,谁说我不在人世了!”还没等张军师把话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院门开了,张军师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的文之武举着马鞭神气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五个手中个个都端着汤普森冲锋枪的黑衣人。
张军师望着从天而降的文之武,张着嘴怔怔地站在了台阶上,汗水顺着汗毛孔一下子涌了出来。但很快,他做出了反应,于是,下了台阶,迎着文之武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