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刺从脖颈后穿出,鄂尔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翻身从马上坠落,身躯轰然倒下。
“咳咳..噗...”
时随也握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半截长枪插在地上,时随扶着枪杆勉强站立,呛咳两声,喉间一痒,喷出一口血。
“饭桶,我不是让你提前开了痛觉屏蔽。怎么还会疼?”
饭桶急得跳脚,
“都说了我是个废物系统,各项权限都很低,我已经把屏蔽拉爆表了...早说了让你不要来不要来...”
鄂尔岩已死,蛮族士兵没了主心骨,如黄沙般溃散。
“这不是没死吗?问题不大。”
时随撑着枪身的手向下滑了几尺,低头又咯出口血。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饭桶嘴上恼怒,实则已经开始调试程序,看看能不能拆东墙补西墙,把痛觉屏蔽数值往上提一提。
“完了,饭桶,有人要偷袭我。”
明晃晃的长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时随抬头对上那突围到自己身边将领狰狞的脸。
“我现在就杀了你替三王子殿下报仇!”
那人大喝一声,挥刀砍下。
解才被人堆围住,看见了这场面目眦尽裂,利落地抹了几人的脖子后,朝小将军这边飞扑而来。
“将军小心!”
时随闪躲不开,索性闭上眼睛等死。
谈掠枝的腿好了没?
时随也没想到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会是这么一句话。
手握在断掉的半截长枪上,掌心被血濡湿滑到几乎站立不住。
已经袭到面前的长刀被突然射来的箭矢射落,充斥眼眸的是远处翻飞的赤红色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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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他怎么还没醒...”
“娘,你别太过于担心。”
“摄政王殿下,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断肢重生这事本就难度极高,而且...”
哭泣声,叹息声,谈话声在耳边交杂。
苦涩的药液顺着喉管滑入,时随没来的及吞咽,呛得咳嗽不止,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概他真的睡了很久,坐起以后浑身酸软无力不舒服,就又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时随诈尸般的动弹惊住了床边的两人。
半晌,时言蝶和鹿婉林终于缓过神来,抱着人就开始哭。
“小安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祈安醒了就好...阿姊终于能放心了。”
两人大抵是哭了许久,眼睛都是红的?
时随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刚准备伸手安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撑着身子坐起来。
“娘,别哭了。”
时随磨了磨牙尖,缓解身上疲软的无力感,帮鹿婉林抹了抹眼泪。
不哄不要紧,时随一开口,鹿婉林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抓着他的手呜咽。
“小安,小安...你如今这个样子让娘怎么放得下心来...”
如今这样子是什么样子?时随心里也清楚。
毕竟当初他就是算计好了,卖个破绽给鄂尔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时随觉得这结果并非不能接受。
一条胳膊换鄂尔岩的命还有这场战役的胜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虽然缺了条胳膊,但是没少腿。”
时随夺过鹿婉林手里的帕子,胡乱帮她抹着眼泪,依旧是一副笑嘻嘻不当回事的样子。
“祈安,是阿姊对不起你,当初要是我愿意和亲的话,也许你就能免遭此劫。”
时言蝶心里也堵的艰涩,她从小就和这个弟弟最为亲近,现如今时随因她受伤,没顶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溺毙。
“阿姊莫要胡说,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蛮族觊觎中原已久。”
“哪怕没有和亲这回事,也会想着法子挑起争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时随自然不会让时言蝶把过错背到自己身上。
他拼死拼活地打仗,可不是为了让阿姊后半生活在愧疚中的。
“你们不用担心,我右手又没问题,照样写字吃饭,不耽搁我活着。”
时随挠了挠头,不在意道。
“你这孩子,本来脑子就缺根弦,现在又缺胳膊少腿的,以后哪家姑娘还愿意嫁你...”
鹿婉林被他逗乐,又哭又笑,只用手锤他。
“夫人,摄政王殿下来了。”
婢女进来通报。
“快快快,赶紧让王爷进来,就给他说小安已经醒了。”
鹿婉林丝毫不敢怠慢,谈掠枝可是自家小儿子的救命恩人。
当初若不是他及时解了毒,率炽翎军支援,时随现在可能头七都过了。
“你是说,是谈掠枝率兵支援我把我带回来了?”
时随从时言蝶的口中慢慢拼凑起他离京之后发生的事情。
谈掠枝解了毒,完全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拿了虎符就率兵离京。
谈掠枝解了毒自然就成了谈望的心头大患,下了死命令不准他出城,甚至还派了御林军阻拦。
谈掠枝自然不会被这小皇帝蹇碍,硬是斩杀御林军率兵离京。
好在他来的及时,当初时随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支箭就是他射出的。
炽翎军支援的及时,蛮族又没了统领,十数万大军被尽数斩杀。
元气大伤,再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楹城没有医术高超的郎中,谈掠枝只能先找人简单处理了时随身上的伤,然后快马加鞭把人带回京城。
“多亏了王爷,不然祈安你就凶多吉少了。”
时言蝶心有余悸地感慨。
房门打开,时随看过去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谈掠枝夹杂着不明情绪的眼神。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时随伸出手冲谈掠枝晃了晃招呼道,
“好久不见...”
谈掠枝看透了他的心虚,却没打算放过他,只是不冷不热道。
“算不上好久不见,这段时间我天天来看你,只是某人只顾着睡觉,连睁开眼睛看我都懒得动。”
鹿婉林和时言蝶见两人有话要说,主动离开,临走时还不忘交代时随好好给摄政王道谢。
“咳咳...谢谢你哈,百步穿杨救我于危难之中。”
时随低着头,感受到床边压下的重量,底气散了个干净。
“我要是没赶到呢?是不是就能看见你被长刀劈成两半的被那群人悬在城上示众了?”
浓浓的压迫感袭来,时随小声嗫嚅着,试图狡辩,
“我觉着我们应该能打赢,所以就算我被砍成两半,解才应该能守住我的尸体,不让我被挂上城墙。”
“你还真准备等死?你忘了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我答应你了要平安回来,但现在也算做成了一半儿,起码我回来了。”
时随犹犹豫豫地开口,警觉地观察着谈掠枝的神色,手紧紧捏着被角。
已经做好了打算——要是谈掠枝生气训斥自己的话,就把被子拉起来蒙在头上不听他讲话。
谈掠枝快被眼前这不知死活的人气死,但终究是心疼压过恼怒,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揉了揉时随的发顶。
“我听闻有人能把断掉的肢体重新接回来,但我没有找到你的左臂,抱歉...”
谈掠枝赶到的时候,战场遍地狼藉,纵然他想去寻,也无从下手。
“没关系,我听我阿姊说,当初离京的时候你还和谈望大闹一场,如今你回来了,他会不会对你下手?”
按谈望那阴险算计的性格,不可能会放过谈掠枝的。
“他既然不愿意安稳坐这个皇位的话,就把他拉下来,当初我中毒落了残疾才不想去争这个皇位。”
“谈望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就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上位的了...”
谈掠枝眼底藏着杀意,对谈望大有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皇宫中有他的人,谈望是怎么背叛太子上位的,他一清二楚。
先前谈掠枝懒得去争这个位置,但现在不行了。
谈望独自掌权的心思太过于明显,不解决掉他,早晚会反噬到时随身上。
“祈安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谈掠枝垂眸就看到抬头乖顺望着自己时随,神色一缓,就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
“谈望这事,我很快就会解决,你安心休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