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大如抬头望天,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在如懿这个名字被弘历拿掉的瞬间,一股难言的情绪便萦绕在她的心间,让她忍不住低落。
为什么呢?大如觉得奇怪,她不该难过的,也不该迷茫。
她可是纯洁善良,人淡如菊的大如啊,虽然现在遭遇坎坷磨难,可这些都是正常的。
现在受到的所有折磨,在以后都会成为刺向弘历的一根细针,让弘历日夜难安。
一想到到时独享权力的弘历会多么懊悔,会用怎样深情的方式追回自己,大如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该是甜甜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却这么复杂呢?
就好像心底藏了另一个人。
那个可恶的人啊,她不尊重这份爱!
这样的感觉,真让大如不满!
大如用力地抿着嘴唇,舌头用力地挤出两片唇瓣,在干燥起皮的嘴面留下两道晶莹的水渍。
“如主儿。”凌云彻悄悄凑到大如面前,他耷拉着身子,面容蜡黄,简直比在宫里干了几十年苦活的老太监还要憔悴几分。
“嘉妃娘娘吩咐我们一起去给各宫送花。”瞧着面容如枯了八年大花的大如,凌云彻羞涩笑道:“咱们快去干活吧。”
大如睁着空洞的眼睛,她眼眸微垂,嘴角也下拉道:“凌云彻,难道你就满意这样的生活吗?她们为了羞辱我们,竟做出如此不齿之事,难道您就心甘情愿在这待着吗?”
凌云彻写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笑,他望着大如神情道:“只要能和如主儿待在一块,无论是在哪儿,奴才都愿意。”
凌云彻怎能不愿意呢?在这没有人情味的启祥宫中,再也没有人会像容佩那样日夜抽打他。
每顿饭,他都能吃上许多剩菜,再不必过香谷殿那有了上顿不知何时吃下顿的日子!
最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在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遵从容佩的吩咐烧几锅热水了!
虽然白日很累,可他晚上是能够休息的啊!!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如主儿~诡异的欣喜终于压下心中的低落与痛苦,大如总算舍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现如今唯有凌云彻愿意再唤她一声“主儿”。
幸好无论到了何种地步,凌云彻,这个她的真情知己都愿意守护着她!
她是永远被爱着的,这充满力量的雄性之爱,才是最最滋养她的啊!
“那我们快走吧。”大如搬起一盆半人高的大白菜,笑盈盈地歪着脑袋。
两道淡淡的眉毛在油腻的脸上飞舞,大如嘟着厚厚的嘴巴,斜眼笑看凌云彻道:“她们想看我们委屈,我们偏要笑给她们看,这样她们的计划才是真正落空了。”
凌云彻立刻跟上:“如主儿聪慧,奴才自愧不如!”
大如轻笑道:“好啦好啦,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才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了?”
还不等凌云彻开口,就听花坛后传来贞淑冷漠的话语。
“他确实不该在你面前自称奴才!大如,你不过是启祥宫的奴才,有何资格让凌云彻称你为主儿?”
“我瞧你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贞淑怒道:“快去慎刑司进嬷嬷来,好好管管这两个不知礼数不知死活的奴才!”
“我们启祥宫也是懂规矩,若是哪日叫这两人在皇上皇后面前出了岔子,岂非连累了我们启祥宫?”
大如呆滞地张开嘴巴,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贞淑,泪就这么潸然落下。
贞淑一边嘴角高高勾起,眼底竟是讥讽:“大如,可别在我的面前流下这些脏水。在这紫禁城,你的眼泪珠子并不金贵,和屋檐上滴下的脏水没有什么区别!你若是识相些好好做事,启祥宫少不了你一口饭吃,你若非要摆那千金的谱,就别怪我贞淑手下无情了!”
说完,贞淑狠狠一跺脚,那脚下石砖立刻裂出两道缝。
如此强威之下,大如哪里还敢用半分反抗。她立刻搬起那重重的花盆,一溜烟就消失没影了。
凌云彻也赶忙跟上,压着嗓子说:“大如,等等我啊!”
直到夜幕降临,大如和凌云彻才送完了所有花。
此时两人已是精疲力尽,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幸屋子里还剩了几个冷冰冰的馒头,两人便一人拿了一个并排躲在墙角啃了起来。
“凌云彻(嚼嚼嚼),你看这(嚼嚼)月亮(嚼嚼嚼)...”大如一边费劲地嚼着干硬的馒头,一边指着天边的月亮说:“多圆啊。”
“是呢,就像咱们手上的馒头一样。”凌云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前只有自己是太监时,凌云彻总觉得自己离大如太远太远。他望着大如,就好像是望着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即。
但是现在,大如变成了宫女,他们都是紫禁城的奴才。
凌云彻怎能不欣喜万分,他再也不用仰视大如啦!
他们现在可是平平等等的关系。
就像是这两个馒头一样,能紧紧地靠在一块,变成黏在一起的两个馒头呢!
“嘻嘻,凌云彻你这比方倒是通俗大方。”如懿歪着头,笑盈盈地瞧着他,“我真是极喜欢你说得这话哒~”
凌云彻受到此等鼓舞,也是满心喜悦。
“如主儿,您喜欢便是这句话的荣幸。奴才啊,真心愿意为您将这句话说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