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甜宝林有了身孕后,慕容毓卿便比以前清醒了不少。虽算不上对闻人擎苍彻底死心,可也再难瞧见她为他伤心落泪。
我认了她的儿女做徒弟,隔三差五潜入坤宁宫教导他们东西。
两个孩子都是最需要父亲的年纪,可却因甜宝林诞下的那个儿子,许久不能见上闻人擎苍一面。我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片空白。随着时日一久,两个孩子对我越发依赖。甚至有时候,我说的话要比慕容毓卿的管用。
这一天,我正在指导年仅三岁的云鹤舞剑,身后突然跑来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师父师父,我的马步能扎稳了!我的马步能扎稳了!”
我蹲下身一把把她接入怀中“忆儿,小心摔着。”
“有师父在,忆儿才不会摔呢!”念忆呆萌地摇了摇脑袋,冲我撒娇。
我见此,不禁好笑“要是师父不在呢?”
“师父不在,母后和兄长在啊!”说着,念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师父你好坏噢,又把话题绕得那么远。”
说罢,她从我怀中钻了出去,退到离我三步之远,认认真真扎起马步“师父师父您快瞧瞧,忆儿的马步真的扎稳了!”
“嗯”我点了点头,看着她使劲憋着的脸,不忍拆她的台“的确比上一次好多了。”
“真的吗?”念忆听到我的夸奖,立即又跑了过来“那师父什么时候教忆儿武功啊?”
“什么武功?”我明知故问。
“师父怎么可以忘了呢!”念忆跺了跺脚,嘟嘴不满“师父说过的,只要忆儿能扎稳马步,就会教忆儿武功。”
说着,她又指了指舞剑的云鹤,道“您看皇兄,就比忆儿早出生小半柱香,现在舞剑都舞得这么好看了,忆儿还什么都不会。”
“舞剑可不是为了好看的”我叹了口气儿,继续哄道“习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得脱好几层皮。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莫要舞刀弄剑的了。”
“师父,您偏心!”念忆瞪了我一眼,赌气道。
“师父怎么偏心了?”我看着念忆这般模样儿,不禁想起了当年只有一岁的慕容毓卿。念忆如今的神态,脾气,可跟当年她母亲如出一辙。
我拿出自己的耐心,轻声哄她“我教你皇兄武功,也教你琵琶和识字……”
“您还教母后武功了呢,这怎么解释呀?”念忆根本不听我的哄劝,而是直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您说忆儿是姑娘家家,不该辛苦习武。那母后难不成是男儿郎吗?为什么她可以呢?”
我听言,突然一阵好笑“你母后可比男儿郎还厉害。”
“说什么呢?”我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了慕容毓卿的声音“你怎么瞎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拍了拍念忆的脑袋,随即站直身子“你的脾气可不是比男子还要倔强执拗么?”
“不敢当”慕容毓卿瞥了我一眼“若论起傲慢,恐怕比不过你。”
我勾唇笑了笑“伶牙俐齿。”
“过奖!”
念忆抬起脑袋瞧着我和慕容毓卿一言一语,不知该如何插话。于是,干脆朝着正在舞剑的云鹤大喊“皇兄,师父骗我!我马步都扎好了,师父就是不肯教我武功!皇兄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
正在舞剑的云鹤听到动静,收起桃木剑一本正经地朝我走来“师父!”
“嗯。”
“徒儿以为,师父既答应过忆儿,待她扎稳马步便教她武功,就要言而有信。”
云鹤虽然年仅三岁,可言行举止十分得体。他五官犹如冰雕,十分淡泊。言语很是正经,像是一个小老头一般。可身上的王者气质又居高临下,浑然天成。
比起念忆,云鹤是不可爱的。
但,三岁看老。这个云鹤,只要教导得好,便是个能成就一番大事的人。
就拿现在的事儿来打个比方。
人人都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敬自己的师父乃一种孝道和秉性。可很多人,要么太过于自我,时常忤逆自己的师父。要么太过于软弱,对师父言听计从,很少有人在自己和师父这两者之间保持平衡。
可云鹤,才三岁。不仅知道在该尊敬我的时候对我尊敬有加,更知道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提出建议与批评。
嗯,言而有信,呵。
果然,不愧是我闻人的后代。
“你以为,忆儿能坚持得了多久?”我并未像迎接念忆一样蹲下身去,而是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鹤。
云鹤并没有被我身上的冰冷之气骇到,反而扬起小小的脑袋“忆儿虽然娇惯了些,可不代表她不能坚持。徒儿知道师父心疼忆儿,不忍她受苦。可忆儿既然如此想学,师父为何不成全她?”
说罢,云鹤看了一眼慕容毓卿,又继续道“不管忆儿闹着要习武是因想跟徒儿作伴,还是一时觉得新鲜。不管她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学到真本事,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可师父若言而无信,就是师父的不对。”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又能相信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成熟的话来?
没想到,我活了三十多年,到头来竟被一个小奶娃子教训了一顿。
“卿儿,你当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我转过头,朝着慕容毓卿道。
慕容毓卿勾唇,笑得十分狡黠“哪里是我教得好,这孩子分明是你教出来的。”
说罢,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你可别忘了,从他一岁零两个月开始,你就已经是他师父了。”
听了慕容毓卿的话,我竟觉得无言以对。在心里纠结半天,最后也只能点点头“没想到,我本事儿还挺大。”
“其实云鹤说的对”慕容毓卿没有再继续跟我贫嘴,而是赞赏地看了云鹤一眼“不管忆儿闹着习武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能学到多少,能学多久,都是忆儿的事情。
可如果你言而无信,就有失了一个师父的身份。别忘了,是你亲口答应忆儿,只要她扎稳了马步就教她武功的。”
“我以为她只是闹着玩,哪里能想到她真会去扎马步。”而且,还扎得挺标准。
“哼”慕容毓卿低声哼了一声儿“这就是你小瞧她了。”
“你真希望我教她武功?”我皱眉,转身朝慕容毓卿问道“咱们的忆儿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舞刀弄剑的事情她未必合适。”
“你且让她跟云鹤一起又能如何?”慕容毓卿笑道“就算她从小娇惯了些,学点武功防身也总没有错。”
我听着慕容毓卿的话,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如此,我没意见。”
说罢,我又朝着念忆笑了笑“忆儿,从明天起你便跟着鹤儿一起习武吧。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他,他不仅是你的皇兄,更是你的小师兄。”
念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师父,我要你来有什么用?”
一句话,惹得众人噗嗤一笑。
而我,则微微一愣,有些纳闷。
也对,什么都问云鹤,要我这个师父有什么用?
只是,虽赞同念忆的想法,却依旧得冠冕堂皇地应道“师父在宫里的时候,自然可以给你指点。可如果师父不在,你可不得问鹤儿吗?”
“噢……”念忆点了点头“那我明白了!”
言毕,只见她朝我吐了吐舌头,便拉着云鹤往远处跑去“皇兄皇兄,快点教我舞剑呀!”
我看着两个孩子跑远的背影,竟觉得松了口气儿。
而我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正巧被慕容毓卿看在眼里。
“你现在倒是变了不少”她转身回到石桌旁坐下“爱笑了,脸皮也没那么厚了。”
我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奚落,便原原本本回了句“时间在走,人也不可能一成不变。你,不也一样吗?”
“我哪儿变了?”她问。
“数不胜数”我笑着应了句,便算打发了过去。
“谢谢你,对孩子这么好。”慕容毓卿看着远处闹得正欢的两个小孩,也没再与我计较。只是由衷地朝我道了句谢,算是表达对我这两年来的信任。
“不客气”我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把他们教导好也是我的责任。”
说罢,又道“卿儿,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虽不是慕容家的亲生孩子,但却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
在京城,我跟你,都是彼此之间唯一一个,能完完全全放心下来信任的人。所以你不必跟我言谢,这些话说多了,倒有些生分。”
“话虽这么说,可是除了谢谢,我也没什么能够给你。”慕容毓卿苦涩笑笑“虽然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你,可这两年来你为慕容家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是一个无宠的皇后,家族又末落至此。也亏得你到现在还守在我和父亲身边,为我们鞍前马后地找寻证据。”
我听慕容毓卿这么一说,心中突然一动。
朝她望去的时候儿,暖暖的阳光正照射在她脸上,特别皎洁美好“若能以身相许,也不错。”
慕容毓卿微微一愣“才说你脸皮薄,怎么现在又开始不正经。”
“呵”我不自觉嗤笑了声儿“若我是认真的呢?”
认真的吗?
我还分不清楚……
只知道,随着两年的吵吵闹闹,相互嘲讽,我对她已越发了解。我逐渐发现她身上所有的美好,哪怕只是一个凉薄的眼神,都能让我觉得无比舒服。
很多时候,想拥有她的念头,总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连方才所说的以身相许,也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活了三十多年,在男女之情上,一直都十分小心谨慎。因为我害怕,我会爱上一个像我父皇一样苦于算计的人。我怕我会变成我母后这样,心里只有恨的悲惨人物。我怕我以后的孩子会重蹈我的覆辙……
所以……是认真的吗?
如果不是,我怎会说出这般暧昧的话?
可如果……是……又该怎么办?
对自己的棋子动心,显然不是一件好事儿。
我在心里头纠结着,慕容毓卿却已经开口“你可是我义兄,是我孩子的师父,什么事情你都能认真,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没人规定义兄和义妹不能走到一起”我看了慕容毓卿一眼,好笑道“更何况,对外人而言我只是义父的爱徒。我与你之间,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慕容毓卿听言,稍稍坐直了身子“慕容逸辰,你莫要吓我。”
“我哪里有吓你?”
纵使我知道,对自己的棋子动心会坏事,可我的嘴却根本不听从理智的使唤。它只追随自己的心,说出了想说的话“经过两年多的相处,你对我越发依赖。而我对你,也渐渐有了了解。不管是对孩子的疼爱,还是我们现在的处境。都能证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
“我们只是盟友”慕容毓卿说到此,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说,我们只是身为慕容家的人,所以想为慕容家出一份力。”
“你说的或许没错,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的心意你知道就好,至于几分真几分假,日久才能见人心。”
我不想跟慕容毓卿争论,我知道我的嘴皮子永远比不过她。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如今黑煞的势力比起刚创建的时候强大了不少,你要不要抽空传几个人来看看?”
黑煞,是我和母后一手创建的杀手组织。从创建黑煞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可为了能在慕容毓卿面前光明正大的使用这股黑暗力量,并且不能惹起她的怀疑。我只有撒下弥天大谎,告诉她我要为她创建一个杀手组织。一来可以调查慕容家的事情,二来,可以在暗中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
一开始她倒是有怀疑,可后来见我的确没有任何伤害她和孩子的动作,也便渐渐随着我去了。哪怕,当我用黑煞来联系慕容烈风的旧部时,她都没有半丝疑心。
可她哪里知道,我跟母后为了皇位已经整整筹谋了二十多年。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段,从没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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