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李航一听是姬彻状告刁奴一事,立刻吩咐手下的牧官前去清水巷将王充捉拿来。
然后李航即刻赶往衙门,生怕误了事。
待她来到京兆府时,只见原告姬彻和她的夫郎沈安之正坐在一边喝茶;被告王四家的被捆在廊下。
牧官们时机掐得准,正押了王充进来。
王充在家里正奇怪为什么夫郎去了恁久还不回来,突然就闯进来两个衙门的牧官,二话不说就把她捆了。
她一路问了许多问题,牧官皆不作答,心中正打鼓。
如今到了公堂,看见堂上的姬彻和廊下被捆的夫郎,心中一惊。
王充可不是省油的灯,张口就叫冤,“府尹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是谁平白无故将我的夫郎打成这样?”
她说着就冲上前去要给王四家的松绑,抽掉了他口中的布条。
王四家的被解除了封印,立刻哭天喊地地哀嚎起来。
“大人呀,我今日上门去问自家孩子的好,谁知这小妮子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平白给了我几个嘴巴子,您瞧瞧,我的牙都被打断了,还把我一路捆着过来,五脏六腑都差点没给我颠碎咯,我一把年纪,竟是连半点体面都没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听自家夫郎这么哭喊,王充心中有了计较。
她是知道自家夫郎德行的,没理还要闹三分,占理了更是要闹上天,定是姬彻对他出言不逊,才惹得他闹将起来。
李府尹厌恶道:“放肆!你这刁夫,公堂之上岂容你撒泼!”
王充见苗头不对,照着王四家的后脑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不敢再说话。
王充赶紧谄笑着跪下,“大人莫怪,这村屌子嘴里有天没日的就爱胡说,不过是小小家事,哪里用得着劳烦惊动大人。”
“骥奴,还不快过来给你姑爹磕个头认个错,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一家人干嘛闹得这么难看。”
王充一边说一边跪着挪到姬彻身边,脸上明明带着笑,却眼刀似炬,去扯姬彻的袖子。
可惜她错判了局势。
姬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厉声叱道:“好个刁奴!你是我哪门子的家人?我今日到公堂之上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要惩治你欺主罔上的罪行!”
王充被踹翻在地竟是愣住了,来不及生气,全是疑惑。
那表情就像是被一只逆来顺受的温顺兔子狠狠咬了一口,她不明白,为什么兔子会咬人?
李府尹在堂上坐定,清咳几声,“殿下有何冤情,请细细说来。”
姬彻回身向李府尹行了一礼,“大人明鉴,在下姬彻,乃是大月国遣往元宁的质子。我来元宁之时,身边带了一位姑姑并两位小仆,姑姑便是这位王充,两位小仆一曰水竹,一曰水兰,可怜水兰不幸在次年夭折,于是我身边只余这两人侍候。”
姬彻此次告状的阵势不小,街头巷尾都知道大月的质子正在京兆府尹状告刁仆,爱吃瓜的都忍不住跑来看。
姬彻不紧不慢地细细陈述。
“我来时尚且年幼,我的母皇和父君便把我托付给这位王充姑姑,期盼她在异国他乡能尽力照拂于我。谁知道此人狼子野心,竟暗中将我从母国带来的体己银钱尽数占去,害得我几乎露宿街头,饥寒而死!”
王充梗着脖子叫嚷:“就算你是主子也不能乱泼脏水哇!试问这元宁京城中谁人不知你姬彻是个斗鸡赌马的浪荡儿!你自己输光了体己的银钱,却还要赖我,说什么害你露宿街头,明明是你不讲道理将我胡乱扫地出门,你怎么能信口胡言!”
姬彻冷笑,“那年寒冬腊月我高烧不止,差点病死,只有我的小仆水竹拿着几个铜板冒着鹅毛大雪去为我抓药。你在干什么?你拿了我的钱在清水巷置办了大宅子,过的好肥冬啊!还有水兰为什么次年而夭,还不是天寒买不起碳冻坏了身子,你连拿出点钱出来给她治病都不肯,活活看着她病死!她才十二岁啊!”
旁边的水竹闻言又回忆起那段暗无天日的苦日子,不禁落下泪来,“大人,我们殿下所言句句属实,这老猪狗不但不管我们的死活,还经常对殿下非打即骂,我真恨不得剥她的皮喝她的血!”
姬彻脱下上衣,露出后背的伤疤,尽管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旧伤疤的印子。
“这些伤痕都是拜她所赐。”
沈安之看过姬彻身上的伤痕,但不知从何而来,如今得知居然也是这老猪狗所为,拳头瞬间硬了。
不管是李府尹还是旁边的牧官,以及外面吃瓜的百姓都气得牙痒痒,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
王充仍一口咬死,“你血口喷人!谁知道你从哪里弄了这满身的伤疤,却还要来赖我!大人!她就是个卑贱质子,只因少了赌资特意来讹我,您想想,她都能不要脸到当赘媳,嘴里能有什么真话,您万万不要被她迷惑了呀!”
沈安之拍案而起,“刁奴还敢撒谎!”
姬彻都被他吓了一跳,心说我这正循序渐进推情绪呢,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沈安之拿起面前的双鲤信封。
看到信封的瞬间王充立刻面如死灰。
沈安之朗声道:“大人,这是岳父他写给妻主的信,是关键的证物,请大人允许我当堂一读。”
李府尹素闻沈安之的才名,对他的插嘴也没有阻止,直接允了。
沈安之声情并茂地将信逐字念来,在座之人无不动容。
沈安之收了信,继续道:“母父爱子之心无过于此,这些年岳父他不知给妻主寄过多少信,但这却是这些年来妻主收到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信!”
李府尹大为震惊,“为何?”
沈安之正色道:“因为其他的信和银钱都被这刁奴扣下了,从未交到过妻主手中。”
在场之人无不嗟呀。
“妻主如今成了家,信差将信送到小南园时我们才得知此事。大人若是不信,可召信差前来一问便知。”
沈安之说完便拱手退到一旁。
这话若是从姬彻自己口中说出,多少有些自怜自艾之味;但从沈安之口中说出就不一样了,只惹得人垂泪。
实在是太惨了。
李府尹一拍惊堂木,“刁奴欺主至此,简直骇人听闻!王充,你还有何话说?”
王充瘫坐在地,她本想让姬彻把钱吐出来,谁承想竟惹下这塌天的祸事。
早知如此,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万万不敢去惹姬彻的不痛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