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爷如此呵斥,管家也不敢真就凑得太近,便只走到离老爷约莫三步之外便停住脚步,低声问道:“老爷找我何事?”
啥叫喝凉水都塞牙?
一进屋劈头盖脸先挨骂就算了,何曾想一说话还挨打。
这边管家话音刚落,老爷手上却是一动,眼见着一个小小黑影“嗖”地就脱手飞出。
管家不是练家子,即便反应过来有什么朝自己砸来,身子下意识想闪也晚了。
得亏是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多年,要不然就这瞬间起手的架势,任谁见了不得以为老爷怎么着都会两下功夫。
眨眼间那飞来的东西已经不偏不倚“喀拉”一下敲在管家额角,随即掉在地上。
管家捂着额角低头一瞧,原是个巴掌大的红木雕花胭脂盒,掉在地上却不见胭脂撒落,只是盖子和盒身分摔两处,空的。
管家将手从额上收回,心道还好是个圆的,这但凡有个尖角,流血都算轻的,再是偏一些些,敲在眼睛上,那余生弄不好就独眼龙了。
未等管家再多想别的,老爷的声音已经重新响起:“你这家管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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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顾老爷身边的人,孙管家这身份地位,如今在京城也算一号人物,日常街面上谁见了不得称呼一声管家爷。
可这人前显摆是一回事,孙管家却还没傻到自以为是飘飘然,在正主面前,他还是知晓自己斤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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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生气,打我骂我都无所谓,千万不要这般说,我也是给老爷您给咱顾家跑腿办事,哪敢称什么管家。”
“不敢?”
顾老爷鼻音一哼,人便转身离开槅扇门前,朝前厅走去,路过时还狠狠踢了一脚,登时将方才那个盒身踢飞出去,“喀拉”一声后,一时也没法细瞧,不知是撞在什么东西上抑或卡在哪个角落里,只这会儿通路上就剩那盒盖孤零零倒扣着。
这边一脚踢出,顾老爷原本向前的身体忽地又停住,继而将脸微微偏向后头里间,再度开口,这一次声音也明显小了些:
“你便是怕,也该直接来找我,日常几不往来的人,忽地这般好,便该留心,诗书礼教,学的是教养,并不是傻!”
说罢人也未动,稍微安静片刻后,忽地长叹一声,随即再次抬手,这次手指朝外,脸也朝前,似在说给房里人听,又像在心疼着什么:
“伤了自己身体事小,可曾想过日后意儿长大,稍一明白,便要担着谋害自己娘亲的愧疚过一辈子。”
自打管家进来后,即便摔东西挨打,始终静悄悄的卧房,却在顾老爷这句话说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很轻,明显气力不足,因着此时屋里安静,倒也听得清楚:
“惠娘得老爷相救,不弃,这些年也是享福的,意儿乖巧懂事,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无需让她知道,万般错,老天能饶,我却不能饶了自己,事了人去,还请老爷保重。”
话音落,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