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很凑巧,也很意外,在皇帝吃午饭的时候,一个近侍在端汤的时候,忽然间脚一滑,手里汤盆没抱稳,哗啦一下子,就把汤洒在了地上。
像这种事故基本上很少发生,但是也不是说绝对不会发生,那个小宦官马上跪下请罪,把脑袋咣咣的在地上磕,本来像这种情况,要么拉出去打死,要么皇帝开恩,轻轻打一顿也行,但是今天,皇帝惊讶的看到,在那个小宦官磕头的地方,那一大盆汤洒在地上的时候,神奇的消失了,渗入了地下。皇帝拓跋焘的脸色立刻就变黑了。
如果是别的皇帝,可能只会去处分小宦官,不会知道这些汤汤水水的事儿,但是拓跋焘不同,这货是个所谓的明君,明君嘛,就是啥都懂一点的,会思考的那种人,虽然不会考虑苹果为什么掉下来而不是飞上去这种烧脑问题,但是为什么汤水会瞬间消失的问题他还是会思考的。
于是,拓跋焘紧皱眉头,挥挥手,就放走了那个小宦官,没有杀人打人,但是,眉头一直皱着,直到吃完了饭,把闲杂人等打发走,他立刻叫来了暗侍卫统领拓跋金,拓跋金听了皇帝的话之后,略一思索,就走到出事的那块砖前边,用手敲了敲,咚咚咚的声音,不由得眼睛也瞪大了,对皇帝说道,“陛下,下边是空的。”
拓跋焘用手指着那个地方,吩咐道,“你去把它挖开,看看有什么。”
剩下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一个幽深的地道口出现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不知通向何方。
拓跋焘的脸色都绿了,不等他吩咐,拓跋金就跳了进去,然后就消失了,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返回来,脸色灰白,“陛下,这个地道通向的是”
“是哪里?”拓跋焘的目光就像一只六年没吃饱饭的狮子,发着绿幽幽的光芒,似乎择人而噬。
拓跋金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宗大人家的,宗大人家的家丁的统领的”
“哪个宗大人?”拓跋焘的声音发出了嘶嘶啦啦的声音,就像是半夜两点的短波电台。
“宗爱宗大人。”拓跋金一字一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话说了出来。
“这个孽畜,这个逆贼,亏我把他当成心腹,竟敢如此对我!”拓跋焘痛心疾首,就像是一个变卖家产和人私奔之后又被抛弃的可怜女子一般,饱含怨毒和失望,话刚说完,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身子摇晃,险些倒地,被贴身保镖们赶快抱住,拓跋金也叫来了御医,经过一通急救之后,拓跋焘这才缓过来一口气,此时的他面色蜡黄,就像得了重病一样。他挥挥手,吩咐医生和闲杂人等离开,然后缓缓咬牙切齿说道,“朕没有事儿,你立刻通知陆真,带五千人包围宗爱的家,把他给我抓来问罪!”
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陆真的行动遭到了顽强的抵抗,往日里他的五千人马可以攻下一座城池,可是今天,连一座府邸都攻不下来,仅仅打破了大门就过不去了,宗爱的抵抗出乎意料的强,一个时辰,御林军死伤几百人,仍然是不不得寸进。陆真急了,丢脸丢到太平洋里了,自己亲自披甲上阵,要杀开一个缺口,给后边的弟兄一个榜样,他是北魏有名的悍将,骑射能力出众,开弓搭箭连着射倒三个挡路的家将,直扑第二层院子,结果就给宗爱拦住了,双方各不相让,陆真一把钢刀使得虎虎生风,已经颇有一点宗师气概了,不过,宗爱就是个宗师,所以两个人只是打了没几分钟,宗爱就找了个破绽一掌拍在陆真的心口上,把他打飞了出去,肋骨断了好几根,狂吐鲜血,被亲兵赶紧就了回去。
拓跋焘听说简直是气疯了,这个宗爱看来是早有反心了,他不到一千个家丁竟然比我的五千御林军还厉害,这还了得,猛将陆真都不是他三合之敌,这也太过分了。拓跋焘马上传令增加人手,一定要把对方困死,就算是拿人垫也要累死他。同时下令,马上释放三个嫌疑人,并且立刻征调拓跋无敌去捉拿宗爱。
这三个人听说自己被释放了,还听说是宗爱栽赃他们被皇帝发现了,及时纠正,就感激涕零跪谢天恩了一番,当然,作为证据的制造者,仇尼道盛和拓跋无敌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也知道如何表现忠心,大家都是江湖人,谁心里都和明镜一样。
不过,能够无罪开释,拓跋无敌还是很满意的,听到了皇帝的口谕,立刻披挂上阵,要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拓跋无敌赶到现场的时候,宗爱的家丁已经被围杀的差不多了,一开始大家是觉得随便打打就差不多了,轻敌导致的几百人伤亡,其实死的不多,受伤的一堆,现在连陆真都给人家一掌打吐血了,谁还敢掉以轻心。这世界上的事儿怕就怕认真二字,既然说认真起来了,那就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能用弓弩解决的绝不用刀枪,这些御林军都穿了铁甲上去,那家丁们就不行了,中国古代有一个传统,可以拥有刀枪,不可以拥有盔甲和弓弩,所以宗爱虽然特殊一些,家里也只是拥有一些猎弓,没有几张制式弓弩,盔甲就更不用说了,任何武将拥有盔甲百具以上那就是造反,不需要别的证据直接定罪的,所以这些人也没有盔甲,遇到弓弩齐射,那就是菜了。
只有宗爱自己有盔甲那就不顶事儿了,别人都射的跟刺猬一样了,宗爱自己再能打也白给了,就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拓跋无敌就到场了。
拓跋无敌在军中名望很大,无敌的名气不是自己吹出来的,其实他不叫这个名字,本名叫拓跋奎,只是因为多年来在军中一直是最能打的,后来皇帝拓跋珪说你干脆叫无敌吧,于是就叫响了,盛名之下无虚士,那是血腥搏杀出来的好汉,而宗爱呢,则是另一类人,走的是武林高手的路子,一个追求的是战场杀敌,所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招招致命,另一个则是内外兼修,无论轻功暗器还是贴身肉搏都有造诣,这样两个人打在一起就,很怪异了。
拓跋无敌是大开大合,硬拼硬打的刀法,进入宗师境界之后,气势更沉稳,出手更果决,而宗爱呢,则是用一柄宝剑,剑走轻灵,绕着拓跋无敌一个劲的旋转,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盏茶的功夫,兵器并没有一次碰撞。可是时间久了,其实宗爱就吃了暗亏。
宗爱先是打败了陆真,虽然就那么三招两式,但是那是全力以赴,却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而且后来还和禁军打了半天,体力不足,他本来就不是靠蛮力作战的战场士兵,穿着盔甲一会儿没事儿,时间长了自然是不适应的,而拓跋无敌呢,就是为战场而生的,这就好像两个人,一个天天负重锻炼,一个不负重,看起来训练量一样,其实根本不一样,日积月累,持久力就不同了,现在两个人同时负重,那差距就很明显了,宗爱越来越累,终于无法操控,手里的宝剑和拓跋无敌的钢刀就碰撞在一起了。
刀是好刀,剑是利剑,钢材的质量都差不多,但是结构和重量决定了,硬碰硬的时候肯定是宝剑吃亏,钢刀没事儿,所以,虽然刀剑相交,都出来一个小缺口,但是对宝剑的损伤更大,有了一次就有两次三次,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宗爱的宝剑被斩断了,拓跋无敌顺势一个登山跨虎势,一脚踹在宗爱的心口上,虽然说穿着铠甲了,可是对这种强力打击的防护还是要差一些,被拓跋无敌一脚踢得飞起来,连退两三丈远,也是大口吐血。挣扎了一下,就想要起身,马上御林军就乱箭射了过去,盔甲这东西可以防箭矢攻击,但是有限度,几十支箭是扛不住的,比如岳家军名将杨再兴,就是在小商河给人乱箭射死了。宗爱肯定是不如杨再兴了,给射的爬不起来,就有一群人拥上去给按住了捆了起来,身上插了十几支箭,好在都不致命,就这样子拉着去皇宫了。
“宗爱,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大胆,竟敢要悖逆,不但谋害太子,而且还想对朕下手?”拓跋焘一夜间老了十几岁,已经白发苍苍的像一个老翁了。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凌厉,而是充斥着一种悲哀。
“呵呵,你说呢,你连亲兄弟都可以随便杀戮,你对宗室大臣有多么狠毒刻薄,这还用我说吗,你现在用的到我,自然还好,等我这条老狗没用了,恐怕会给烤了吃了吧。”宗爱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拓跋焘很无力的摆摆手,“拉出去,杖毙了吧。”
拓跋晃很兴奋,终于给干掉了大敌,心头的大石头搬开了,连呼吸都觉得那么舒畅,心中感激杨小瓜,也佩服杨小瓜的锦囊妙计,尤其是知人善任,真的是很强大。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不良心思会触怒对方,然而似乎这位哥哥不是很在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安排了偷梁换柱的行动,还继续追加了压倒了宗爱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个撒汤发现地道的计策。
挖洞的自然是陆畔,这个家伙天生有控制地脉的能力,加上代代从事的摸金生涯,挖起地道来就像是喝水那么简单,然后再安排留在皇帝身边的某个眼线故意在地上放了一些增滑剂,把某个倒霉蛋滑倒,然后,就这样,皇帝就发现了地道,任何一个皇帝也不能容忍别人会把地道挖到自己的床前,这不就是卧榻之旁他人酣睡吗,气急败坏之下,多好的关系也会杀之而后快。
这些计策真的是把人心的反应和附加条件完全算到了,天衣无缝。非人哉,非人哉。不服不行。
经此一事,皇帝拓跋焘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一下子就衰老了,心灰意冷了很多,为了找个地方继续舔舐伤口,拓跋焘宣布巡幸东北,由太子继续监国,陆真因为在和宗爱的战斗中受了重创,无法随行保护,就命令拓跋无敌率领三万禁军跟着拓跋焘去东北打猎散心去。
刘宋和北魏的和谈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扯皮,终于告一段落,双方商定了相关的事宜,把拓跋范的女儿拓跋氏册封为平康公主,和刘宋太子刘劭联姻,当然了因为刘劭有了正室,所以其实是侧妃,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些,异族联姻时基本上都不太关注这些,比如文成公主其实是松赞干布的侧妃,中国历史教科书就从来不说。
为了防止出现有图谋不轨的人打劫和谈使者这种尴尬的事件,拓跋崇作为送亲使,亲率一万大军随行保护到达边境,然后再由始兴王刘浚率领一万大军迎接,北魏大军返回,拓跋崇随团前往建康,作为送亲使团的负责人。
一路船行上千里,这次是顺流而下就要快了很多,出黄河口入海从京口进入长江,这一路上,可把使团上的草原人给吐得七荤八素的,他们习惯了马背的颠簸,但是显然对于风浪却是不适应的,在黄河上他们以为就已经很难受了,结果到了海面上才知道,无风三尺浪都是小菜一碟了,大海上几米的浪头根本不算啥,这一路走来,拓跋崇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硬生生的吐成了一百七十斤,你别说,看上去倒是帅气了很多,不再是那么臃肿,而且皮肤也白净了,虽然是苍白,那也算是白了吧。
为什么要一路走水道还上大海呢,这其中也是有考虑的,在古代,山川地形都是保密的,这些北方草原贵族都是打仗的好手,如果让他们走陆路,那保不齐会暗自记忆下一路的地形地貌甚至画好地图也说不准,当年日本人打中国不就是派各色间谍先绘制地图然后一路打过来,如果没有这些,日本人哪来的底气自吹三个月灭亡中国。现在一路全是坐船,啥也记不住,光剩下呕吐了,不但不能盗取情报,还会产生畏惧心理,以为江南处处都是要坐船的,(虽然确实如此)就会厌倦南下吧。
刘浚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给人的印象是贪财好色浅薄无知(这是他的保护色,实际上他参与这么多谋反事件都没有出事儿就说明他的狡猾了),自然和拓跋崇没有什么可聊的,实际上拓跋崇很是鄙夷这位第二顺位继承人,觉得此人就是个草包纨绔加白痴。这些是障眼法吧,战忽局的工作圆满成功的的一种体现。
进入建康,拓跋崇被安排在国宾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在礼节方面,南朝自认中原正统,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亏欠的了。本来说,就这样走完流程,把公主往东宫一送,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大家各自安好,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还是出事儿了。
事情出在这位待嫁的公主拓跋氏身上,拓跋蓝是拓跋范的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今年才不过十四岁,自然是活泼那不住寂寞的性子,这一天天的黄河大海的,在船上整天看水,早就憋坏了,要不是叔父拓跋崇盯得紧,说不定早就离家出走了,现在既然到了建康,一个号称天下繁华的所在,就心眼活动了,想出去逛街,就这样带着贴身侍女春桃、秋梨,三个人趁着大家在驿馆里安顿的空档,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溜溜达达的上了街,至于说使团会不会闹得人仰马翻那就不是她们几个考虑的范围了。
三个人一路走来,发现建康果然很繁华,买卖商铺鳞次栉比,无论是卖衣衫绸缎的还是金银首饰或者零食小吃都让这几个常年呆在大同的小女孩感到新奇,他们每人买了一串糖葫芦拎在手里边吃边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殊不知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大家都知道,这山西话和南京话听起来不说是天壤之别,那腔调也是差距明显,虽然都在同一个中国,文字没啥区别,可是口音那真的南辕北辙了,三个鼻音浓重的山西小女孩在街上一走,四周的人都是侧目而视了。
南京建康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天子脚下经过不断的整肃,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黑恶势力,黑帮什么的除了和官府合作之外就别无出路了,所以当街抢男霸女欺行霸市之类的事情几乎是销声匿迹了,至于在城市的黑暗角落里,那就一言难尽了。
“这位公子,请问你们可是外地来的贵人吗?”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三个女孩的叽叽喳喳。
拓跋蓝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在喊自己,直到那个声音再次传过来,这才有所感应,循声望过去,是一个布衣青年,看上去和北方汉子的粗犷并不相同,颇有几分清秀的意味。
“你,你是在叫我吗?”拓跋蓝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现在看到一个陌生青年和自己主动打招呼,未免也有一点惴惴不安,尤其是被对方叫做公子,颇有一点不适应,又有一丝丝窃喜,以为自己的伪装很像,没被人发觉。
“对呀,就是和公子您说话的。”那个青年很是熟络的说道,“小人是此地的牙人,叫做黄庚,不知道公子爷您到这建康来玩,可否需要一个导游?只需二十文一日,小人负责引领您去您需要的任何地方。”
“喔,”拓跋蓝这才明白,自己碰到了传说中的帮闲了,所谓牙人就是中介,古代人其实是叫帮闲的,顾名思义就是跟人帮忙的闲散人员。想想二十文钱确实不算什么,自己一个外乡人到了这南边来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也就点头接受了,尤其是这个小伙子看上去蛮顺眼的,清清秀秀的,很讨人喜欢,说话也很有眼色,是个不错的,于是就点了点头,“好,那你说说看这建康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就带我们去吧。”
“好咧!”黄庚一看今天的生意算是有了,不由得眉开眼笑的,今天的饭辙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