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温暖如同海浪褪去,迟绪愣愣地看着被关上的门,一时有些懵。
她不懂林霁予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一句“她会留下来”的话吗,扪心自问,她是真的……
想留在靳城,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偏偏,过去骗林霁予的次数太多,只差这一次,她不信了。
算计过无数个人,也看透过无数人的心里,独独林霁予和自己,迟绪看不清。
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然在自己的逼迫中成为了一个强者,就连阿软也被她成功送回去了,但这一刻,迟绪发现不是。
她的内心依旧弱小,会有害怕的东西,她惧怕林霁予离开。
真正的离开。
阿软说,人之强大不在于无惧,而在于容许,所以——
她要容许林霁予的离开并且就这样接受吗?
“不是吧?”高山满面不可置信,“我怎么从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不自信?”
什么叫——
《有时候会想,林霁予换一个人是不是会更幸福些》??
“我就是在家把我们俩认识的过程回忆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大多时候,我都在欺负她。”迟绪倾身端起前面的一杯酒,冲着舞台上的舞者举了举,随后轻叹一声,“别说,你找的舞娘小姐姐还挺漂亮。”
高山:“……那是我表妹,跟你一样来消遣的,就是最近好像有点火,没看她都戴面纱挡脸了么,还有,我跟你说小林妹妹的事呢,你跟我这夸别的女人漂亮是怎么回事?”
迟绪轻啧一声,正巧一曲结束,舞者径直向她们这一桌走了过来,她递过去一杯酒,玩笑道:“小姐姐,你的老板朋友不允许我夸你漂亮哦。”
“是么,悦歌姐姐会有这样的时候?”越林溪眨眨眼,把酒杯放下,“去换个衣服,回来喝呐,等我哈。”
“这普通话口音怎么混成这样,”迟绪嘀咕一句,“果然你们那的塑普很有毒。”
“这话说的靳普就没毒了?”高山翻了个大白眼,“她也就是寒暑假的时候到我们那,前阵子刚毕业回国,喊她过来捧捧场,好多年不见,小丫头片子水灵得不行,有门路没,给找个工作?”
迟绪:……
“你当我是什么啊,有工作我不得先给自己留一个?”
互相斗了好一会儿的嘴,迟绪才纠正起高山最开始的话,“我不是不自信,其实我跟她一样,习惯了让别人背锅,在有些事上,难以自己做决定。”
“我知道她在激我,”迟绪灌了一大口酒,生怕高山不相信似的,又点了点头,“我真知道,但我说不出口,很难。”
“我这人藏心思藏惯了,有些话说出口跟叫我现在脱光了出去裸奔没什么区别,难以启齿。”
“可有些话你不说出口,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余地吗?”高山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远处,“你说你对她不好这话,我是不信的,迟绪,六个亿都给了,这年头谁会平白无故给出去六个亿?”又不是六块钱。
“是,你的房都拆了,房票你也都给出去了,但你的风险是实打实承担过的吧?长安府那两套,你当时也是抵押了房本的不是么?我怀疑过你对她的喜欢程度,但从没质疑过你对她好这点。”
迟绪所为,等于倾家荡产全押给了林霁予。
她甚至——
不需要林霁予做出必赢的承诺。
“还有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厂房路子,说想开个家具厂,是为了她打算吗?”
酒不醉人,迟绪却由着大脑逐渐缓慢混沌,高山的问话,她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似乎有这么一桩事。
“当时……看她在和安老受人排挤,而且,她说她想从林家逃开,和安有她爹的手笔,在那一天她就逃不开,我就想着,不如东拼西凑一点钱,开个家具厂给她,让她当个驻厂设计师,起码没人会欺负她,也清闲。”
迟绪的计划是开个小厂,线下线上一起卖,设计点精致的文件柜、斗柜一类的,运营个账号,花钱买点热度,攒点粉丝定期做小家具团购,然而她低估了林霁予在和安的收入。
她来办厂这话,自然而然也没说透,权当是同林霁予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你看你,这话不是跟我说得挺明白的么,怎么跟小林妹妹就打死都说不出口,总要让她知道你为她做过什么吧。”高山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看姐,想邀功的时候,早起两分钟都是对季何年的爱。”
迟绪:“……我上这是为了吃你俩这一口狗粮的么?”
“知道姐姐这是狗粮了吧,”高山笑嘻嘻地贴近迟绪,“改明儿你也给姐姐塞点。”
“塞个屁,”迟绪没好气道,言语上依旧死犟,“我做不出来。”
“那你就接受呗,”高山无奈摊手,“接受她的未来不一定会有你这件事,只要你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失恋了酒肯定是管够的。”
迟绪:……
旁的不说,要论扎心这个本事,高大老板也算是出师了。
她分明是来倾诉顺便看看有没有指引方向的,吃狗粮就算了,怎么还得……
越听心里越堵得慌。
高山:“我以为你选择回靳城是做好了要跟林霁予在一起一辈子的打算。”
迟绪:“我是做好了,但我以为……她会一直顺着我,她该知我这人不喜欢把话说明白。”
然而事实是,那个总是安静老实等着她,无条件默默配合她的林霁予消失了,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是需要一句肯定答复的林霁予。
也是那个长大了的,没那么好欺负的林霁予。
“那你慢慢想,”高山同迟绪碰了碰杯,“我去招呼下别的客人,少喝点。”
迟绪有气无力地点头,摆摆手,示意高大老板不用管她。
“咦,我姐呢?”越林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来,四处张望,却半天没看见高山的人影。
“她说她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迟绪又给越林溪推了杯酒,顺带摸了手边的烟盒,想要给人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