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林霁予身子颤动，唇瓣不知不觉中被她咬出了血。
迟绪说——
那些梦境全是真的。
不是没想过那些梦全是真的，但……怎么会是这样呢。
“是，清明是我的小狗，它给了我所有的爱和信任，我就是用这双手，”迟绪抬起双手，送到林霁予跟前，仿佛鲜血淋漓，“杀了它，它的眼睛从头到尾都亮，还以为我给它做了喜欢的饭，我那时候……”
“很忙，给它的时间很少，它很珍惜我给它做的狗饭，每次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不是你看见的，白纸一样自我保护得很好的迟绪，”迟绪指了指自己，“我死过一次，还亲手杀了最爱的家人，满心满眼都是仇怨，我的人生早就稀烂，底子里全是脓疮，怎么会有全新的人生，我怎么配有自由。”
迟绪眼前仿佛出现无数幻影，她的小狗，捡来时才丁点大，毛发被雨水淋的湿透，在角落里蜷缩着，她一点点把它拉扯大，养到好大一只。
走出去时，每一根毛发在阳光底下都好似闪烁着光，缎子一般，威风凛凛，回家却是个只会撒娇的嘤嘤怪。
“我不知道它怪不怪我，它怕不怕，我实在……照顾不了它了。”迟绪蹲了下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茫然无神，像破碎到无法再修补的洋娃娃。
林霁予却没像过去那样，第一时间冲过去，将崩溃的迟绪揽入怀里，她站在原地，双腿好似灌了铅，动弹不得。
她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们会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要告诉你？”迟绪像是有些累了，颓然坐在了地上，手边的烟盒被摸了过来，“你只会叫我避开，或者问我，不可以躲开吗，躲得远远的。”
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迟绪冷笑，“我为什么要躲？杀清明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世界太不公平，做错的人不是我，更不是它，它却要承受最无辜的结局，而真正把我害成这副模样的人却有房有车，风生水起，凭什么呢，他们也配？”
迟绪气势凛然，林霁予梗在当场，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好久，她才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想叫你躲开。”
“不管你信不信，我躲过，你们都以为是我主动迎着许志斌，迎着谢博文上的，是我躲不开，他们像我人生中必须经历的劫，既然躲不开，我就要杀得这些人这辈子只要听见我迟绪的名字就怕，一次不够，我就再杀一次，两次不够，十次、百次，这辈子我都可以花在这件事上。”
“清明我都杀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豁不出去的。”
林霁予听到的梦境总是断断续续，但这不妨碍她东拼西凑凑出迟绪曾经历过的片段，也是这时，她骤然惊觉，不论迟绪想做什么，她都阻止不了。
因为那些发生过的事，迟绪只有自己，她从未在那场“梦境”里出现过。
半晌安静，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林霁予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绪绪，你想要可以随意去天南海北的自由，是吗？”
迟绪没有半分犹豫：“是。”
“我知道了。”林霁予终于，和过去一样，半蹲着身子，将迟绪拥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绪绪，记得回家。”
迟绪一时没能听懂林霁予所言是什么意思，那个温暖的怀抱就已经消失了。
林霁予把房卡放在了玄关，第一次走得干脆。
“回家，我还有家吗？”
无人回答迟绪，连迟绪自己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她像一只被束缚在蛛网里的动物，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这片狭小的天地。
“其实我付出了，”迟绪低声喃喃，“如果不是你，我会拉着他们一起死，而不是在这里求一条生路。”
-
三个月后。
迟绪对谢博文意图强奸的反抗行为被判定成正当防卫，而谢博文强奸未遂，犯罪过程中造成受害人迟绪八级伤残，被判七年。
办完全部手续，从法院出来，商湜叫住了人，“还生我的气？”
“知道你的意图，没生过。”迟绪笑着摇头，伸出了手，“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其实有好几次你都有怀疑，但你还是为我做了。”
而实际上，除了林霁予，迟绪这一场报复，并没失去什么，商湜为她做的那些事，都是兜兜转转再转折，堪称绕了十几个圈，即便能查出她跟商湜关系匪浅，直接的逻辑链推不到她身上。
“绪绪，好好的，”商湜倾身抱了抱迟绪，“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把自己搭进去划不来的，你想见表姐吗？”
迟绪愣了一下，“不见了，她现在应该也不错？”
偶尔新闻会看见，如她所想，林霁予凭着一张脸在网上收获了不少粉丝。
“哪儿的事，烂摊子一堆，或许我早该听听你的话，”商湜叹气，“进场之后才发现技术这种事，我们还是想的太天真了，隔行如隔山，这杯羹，也许不该贪。”
但房价低迷，商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想办法慢慢转行，进入别的行业是维持辉煌的最好办法，就是步子迈得有点大了。
“这话不该和我讲，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迟绪淡笑了笑，“不打扰你大忙人，再联系。”
背上的包被她重新掂了掂，不远处高大老板正拿着柚子叶冲她招手，“绪绪，快过来，去去晦气！”
商湜在后头看着迟绪逐渐走远，她想，拿把柄去威胁迟绪这一招，还是为她们留了隔阂。
简卿柔小步追了出来，似乎是想和迟绪说点什么话，却被商湜拦住，“阿姨，学妹现在很好，您就别再想挽回什么感情了，叫她回你那个家也怪委屈人的，一家子不熟的，就你舒服了。”
这话出口，商湜的伤感无形中少了几分，不就是隔阂么，她的隔阂修补不好，别人也休想。
简卿柔：？
“你是，阿软的朋友么？”
“可不是咯，她的律师是我找的，厉害不厉害？”商湜笑眯眯地贴近简卿柔，“当时我就跟她说了，下次再遇着这种事，手起刀落麻利点，别畏首畏尾，我保她没事。”
“阿姨，我一个普通朋友都能为迟绪做到这个份上，你这个妈妈，一定做了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