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清微微一愣,抬眼看着顾宴修。
只听他声音沙哑道,“夜风寒凉,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谢婉清闻言摇头语气坚定道,“我陪你。”
见谢婉清眼神坚定,顾宴修知道他劝不动她。
只好让人去给她拿一件厚重的披风来。
随即顾宴修抬起谢婉清的手,果真发现她手上冰凉一片。
连忙一边给她搓手一边给她手上哈气。
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谢婉清手腕微缩摇头道,“我......不冷,你不要担心。”
顾宴修却一边动作不停,一边抬眼看向她语气微沉道,“你的手如此冰凉,还说不冷。”
“是我疏忽了。”
“你还是回去吧,你的身子受不住的,这里有我一人为母亲守灵就好。”
谢婉清正欲拒绝,这时琼莹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素面上来放置两人面前说道,“姑爷,小姐,你们吃些东西吧。”
顾宴修低头看了一眼端起其中一碗用筷子夹起一些率先喂到谢婉清唇边。
谢婉清见此一愣,顾宴修神色严肃道,“方才白日你都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吃吧。”
“吃完回去歇息,这里交给我。”
谢婉清闻言语气担忧道,“那你呢?你从昨夜起便滴水未进,什么都不吃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若是母亲......。”
谢婉清顿了片刻继续道,“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你如此也是会心疼的,我也会心疼。”
顾宴修闻言神色微动,呆滞已久的目光忽然有了一抹光亮,随即声音沙哑微微摇头道,“我没胃口,吃不下,我受得住。”
“但你不必跟着我一起如此。”
谢婉清闻言也理解,他或许是真的吃不下。
但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她忽然眼珠微转,定定地看着顾宴修语气坚定道,“你若不吃,我也不吃了。”
顾宴修闻言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暖意。
半晌后点头道,“好,你先吃了我再吃。”
谢婉清却端起另一碗面说道,“你我一起吃,从现在起你吃一口我就吃一口。”
顾宴修闻言微愣,随即点头道,“好。”
随即他在谢婉清专注的视线中将手上的面送入口中。
谢婉清见此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也开始缓缓吃面,细嚼慢咽起来。
一旁的琼莹看着这一幕微微松了口气,随即不动声色退下,还是小姐有办法,不然她真怕姑爷几日下来都这样下去这身子吃不消。
不多时,两人手中的面都见了底,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等放下碗筷后,顾宴修对谢婉清说道,“现在你该放心了,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我只是想最后再好好陪母亲最后一程。”
谢婉清闻言反手将他握住语气坚定道,“母亲待我那样好,我也想好好陪她最后一程。”
“她也是我的母亲,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该一起面对。”
“我怎会让你一人在这儿?”
顾宴修闻言喉结微动,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知晓这次是如何也说不动她。
便只好不再多言。
只是将下人送来的厚实披风给她系上,又给自己披了一件后说道,“既如此,我们便一起陪着母亲。”
谢婉清闻言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互相依靠在一起,看着停在灵前的棺木,给予彼此一丝温暖和支撑。
灵堂中安静得只剩下香烛燃烧的声音,在这漫漫长夜中混合着疲惫与悲伤,两人不知不觉闭眼进入梦乡。
之后几日顾宴修都打起精神,与谢婉清一同将顾老夫人的后事安置妥当。
转眼便过了七日,正是顾老夫人头七之日。
这日天色阴沉。
谢婉清与顾宴修身着一身素服行至郊外。
两人手中拿着香烛祭品走到一棵梨树下的孤坟前停下。
此时正是山花遍野的时节,那棵梨花树上有朵朵雪白的梨花已经绽放在枝头上。
随着微风轻轻拂过,满树洁白的梨花花瓣如雪般簌簌落下,更为这孤坟增添了几分凄美与安宁。
顾宴修将祭品一一摆好,随即点起了香烛和黄纸。
谢婉清将手中一束野花插至坟前。
随即两人齐齐跪下,郑重一拜。
拜完后,顾宴修一遍烧着纸钱一边语气沉重道,“父亲,母亲,我和婉清来看你们了。”
“你们可已经相聚了?”
“恕孩儿不孝,遵循你们遗愿将您二老葬在这孤凉之地。”
谢婉清闻言转头看向他道,“他们为何想葬在这儿?”
顾宴修闻言看了看那墓碑,神思有些飘远道,“这里是很久以前他们常来的地方。”
“我也是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与父亲也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两人便是在这儿定情,后来我父亲考上了秀才,两人才成了亲。”
他随即抬眼看着开着繁花的梨树神色平静道,“这棵梨树也是他们亲手所种。”
谢婉清闻言心中感慨,如此说来,那二老以前定也是恩爱非常。
只是不知为何顾宴修的父亲会早早离世。
顾宴修似知她心中所想一般,继续道,“可惜们成亲不过几年,我父亲便突发恶疾而亡。”
“临终前父亲说他想葬在此处,我与母亲便遂了他的愿。”
“只是自那之后,母亲便几乎一夜白头,她为了我吃了许多苦,她曾与人说,若不是不放心将我一人独自留在世上,她便早早陪我父亲而去了。”
“我终究无法报答他们对我的恩情的万一。”
谢婉清闻言紧紧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父亲母亲也不会觉得你亏欠他们,他们更想看你幸福地活下去,带着他们的期盼活下去。”
“或许他们此刻已经团聚,我们也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若有来世,他们定能长相厮守。”
顾宴修闻言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忽然吹来,散落在地上的一片片雪白花瓣瞬间被风卷起,仿佛有意识一般,似有若无地围绕在两人周围。
看着周围围绕在周围被风卷起的梨花花瓣,谢婉清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与顾宴修对视一眼莞尔一笑道,“你看,或许是父亲母亲在跟我告别呢。”
顾宴修笑而不语,一瞬不瞬地看着散落在谢婉清头上的花瓣,她一袭白衣,此刻宛如坠入人间的仙子,这一幕将深深印在他脑中。
许多年后,他也会记得她如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