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对于生活在农村的李冬雪一家来说,走人户是一件大事。
更令他们全家悲伤的是,在走人户的途中,李冬雪的二姐李秋月在全家人的眼皮底下失踪了——
12月6日,李冬雪的母亲张秀兰早早地起床,为一家人准备早饭。
李冬雪的父亲李大山坐在床边,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边穿着那双补丁摞补丁的布鞋,一边对着还在睡梦中的孩子们轻声喊道:
“孩子们,快起来了,今天咱们要去舅舅家走人户。”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走人户不仅意味着能和许久未见的亲戚们欢聚一堂,更是一个难得的改善生活的机会。
他们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还能收到长辈们给的一些小礼物。
他们一听到父亲的呼唤,立刻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各自忙碌着穿衣服、洗漱、收拾。
李冬雪的二姐李秋月显得格外兴奋,她迫不及待地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碎花棉袄。
虽然这件棉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和领口处也有了些许磨损,但穿在她身上却依然显得那么好看,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更加清秀可爱。
“今天能见到表哥表妹们啦,说不定还能有糖吃呢!” 秋月笑着说道,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李冬雪和大哥李国庆、大姐李春兰也被秋月的情绪所感染,心中充满了对这次出行的美好期待。
张秀兰因为要看家、喂牲口就去不到。
她一边在烧火煮猪食,一边叮嘱他们:“在路上要注意安全,别调皮捣蛋,到了舅舅家要有礼貌。\"
他们一边应着母亲的话,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李大山从鸡窝里捡了一篮子鸡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糖,小心翼翼地装进布口袋里。
这些都是他们带给舅舅家的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也是他们一家人的心意。
准备妥当后,他们便出发了,清晨的阳光洒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他们一路上欢声笑语,谈论着到了舅舅家要做的事情,李大山走在前面,肩上扛着那篮子鸡蛋和红糖,脚步轻快有力。
李冬雪和李国庆、李春兰跟在身后,你追我赶,嬉闹着,李秋月则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地停下来采摘路边的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沿途,一个生产队的社员们,看到他们一家人的身影,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哟!老李,这是带着孩子们去走亲戚啊!”
“是啊,去看看孩子他舅。”李大山憨厚地笑着回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他们走到村口时,看到村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和他们一样等着赶车的人,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焦虑。
因为村里唯一通往外面的客车是一辆破旧的卡车,而且一天只有一班。
冬雪舅舅家有点远,如果没赶上这班车,靠双脚走怕天黑了都还到不了。
那辆破旧的敞篷卡车缓缓驶来,还未停稳,人群就像潮水般涌了过去,从卡车的三面往上爬。
父亲大声喊道:“孩子们,快点上!” 他们在人群中艰难地挤着,身体被挤得快要变形了。
人们的呼喊声、抱怨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哎呀,别挤了,别挤了!”秋月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冬雪回头寻找秋月的身影,却只看到了一片涌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
终于,他们挤到了车边,李大山先把冬雪、春兰和国庆推上了车,然后问:“秋月呢?”
国庆说:“看到她在轮胎那边上了车。”
李大山就把鸡蛋递给国庆,他也爬上了车。
车上人挨人站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好多人没上到车。
司机见实在装不下了,便发动了车子,卡车缓缓开动,一路颠簸着前行。
车轮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呛得人直咳嗽,他们紧紧地抓住身边的栏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甩出车去。
他们到了目的地下车。
李大山大声地喊:“秋月下车。”
“李秋月下车。”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人答应。 李大山慌了,连忙喊司机多停一会,然后他上车去找女儿。
这站下了些人,车上没刚才挤了,李大山在车上边找边喊“秋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找了几圈都没看到秋月,车上的人说:“你女儿是不是没上到车哟?”
李大山一听,额头上的汗珠瞬间滚落下来,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立即跳下车,叫国庆提着鸡蛋带着冬雪和春兰去舅舅家,自己则拼命地往回跑。
看着李大山越来越远的背影,冬雪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她多希望父亲能快点找到二姐。
春兰紧攥着冬雪的手,国庆提着一篮子鸡蛋,艰难地朝着舅舅家走去。
他们的脚步拖沓而沉重,每迈出一步,心中的不安便如乌云般愈发浓重一分。
好不容易抵达舅舅家,舅舅和舅妈正心急如焚地站在门口张望,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盼。
一看到只有他们三人,舅舅的脸色瞬间变了,声调急切地问道:怎么就你们三?秋月和你爸呢?″
春兰声音哽咽,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亲戚们听闻,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如墨,舅妈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舅舅则急得直跺脚,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吼道:“这可如何是好!今天没车,路又这么远,怎么去找啊!”
其他亲戚们也炸开了锅,有的急得面红耳赤,有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大家的心都被秋月的安危紧紧揪住。
过了一会,舅妈拉着他们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也许你爸能很快找到秋月,然后一起过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没有父亲和二姐的消息,。
“会不会二姐被人拐走了?”冬雪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瞎说,秋月会没事的。”国庆呵斥道,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
夜晚来临,亲戚家的院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舅舅和舅妈喊他们吃饭。
然而,他们却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也没有一点胃口。
冬雪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心中默默祈祷着父亲和二姐能平安归来。
那时只有公社的办公室才有一部座机电话,她家离公社又远。
他们就只有在等待的煎熬中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舅舅就送他们去赶车回家。
母亲张秀兰还不知道秋月走丢这件事。
看到他们就问:“怎么是舅舅送你们回来,你爸和秋月呢?″
舅舅说:″秋月昨天赶车走丢了,他爸找她去了还没回来吗?\"
张秀兰听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疯了似的扑过来,紧紧抓住舅舅的胳膊,指甲都嵌入了舅舅的肉里,声音凄厉地喊道:“还不快去找!”
又对冬雪和春兰说:″你们就在家等秋月回来,千万别乱跑。\"
随后,她像失了魂一般,拉着国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边跑边哭嚎着:“我的秋月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听了心碎不已。
快到中午时,李大山满身是伤,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走回家。
见到冬雪和春来就问:″秋月回来没有?\"
冬雪说:″还没回来。\"
春兰说:″爸,您怎么了?″
李大山说:\"我在去找秋月的路上,因为天黑看不见摔下山去了,还好没什么大碍,你妈呢?\"
春兰说:″跟舅舅和国庆一起找秋月去了。″
\"那你们就在家,我去找队长帮忙。\" 李大山说完就一瘸一拐的找队长去了。
他跟生产队长说了这件事,队长发动全生产队的人一起帮忙寻找秋月。
大家拿着手电筒,沿着村子的小路、河流、山坡等地方仔细地寻找,他们呼喊着秋月的名字,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他们找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翻遍了附近的每一座山,可秋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
张秀兰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李大山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家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
国庆默默地承担起了更多的农活,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劳作。
春兰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喂牲口。
而冬雪则总是跑到村口看,期待着二姐能突然出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大山的心始终被秋月的失踪所折磨,他时常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去看一下秋月上车了没有。
他每天都会出去打听秋月的消息,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赶过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