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必劝说,本宫深爱太子,他失明这么久,本宫的心实在是痛,宁愿代替他失明。”宋令虞眼中微红,手指抵住了额头,露出的脸上一片痛意。
陈太医那叫心惊胆战,生怕太子妃用那毒毒瞎了自己的眼,再给太子试药,连忙保证,“太子妃放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太子,这次的方子肯定会让太子恢复过来!”
宋令虞深吸一口气,情绪有所缓和,看着陈太医二人道:“本宫相信陈太医的医术,看着你们为太子呕心呕血地研制方子,本宫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本宫还是很自私,不能毒瞎了自己的眼,为太子试药,但是本宫什么都不做,只会更痛苦,所以你们不必再多说。”
“先按照这初始方子熬了药来,本宫和纪公子一起服下,去吧。”宋令虞把那个方子交给陈太医,并叮嘱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这件事不能让太子知道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一律承担。”
陈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太子妃深爱着太子——试药是那么危险又痛苦的一件事。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世间就没有真爱了吧?
太子妃参与试药,这让陈太医更加慎重了,退出去的时候,看向宋令虞手中那本没还给他的绝世医书,提醒了一句,“太子妃,这医书你要?”
宋令虞翻着医书,淡声道:“本宫也略懂医术,见这绝世医书自然如获至宝,不过陈太医不必担心,本宫只研读两日,就还给你。”
“太子妃想读多久都可以,不必急着还给臣。”这可是绝世医书,陈太医心里当然想占为己有,说不定自己靠它就能成为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医了。
不过他再不舍,太子妃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借给太子妃研读几天了。
太子说过太子妃的医术也很高超,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过。
陈太医也不深究这点,只希望这本医书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宋令虞回了房中,半芙关上门。
又竹担心地问宋令虞,“太子妃真的要给太子试药吗?”
“试药的过程很痛苦,又危险,对身体的伤害特别大,你不能年纪轻轻身子就坏了啊。”
半芙和又竹实在不理解,别人不知道,她们心里很清楚。
太子妃根本不爱太子,就算为了攻略太子,那也不需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吧?
宋令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吩咐又竹,“你在暗中看着纪钦,他服下那方子后有什么反应,你回来禀报本宫。”
又竹领命而去后,宋令虞起身走到外榻那里,让半芙给她在案台上准备好笔墨纸砚,动笔后问半芙,“本宫让你读书写字,你可会写一些了?”
在这个时代,知识都被上层垄断,普通百姓读不起书不说,而且压根接触不到好书。
暗卫出身的半芙自然是大字不识的。
但跟在宋令虞身边后,宋令虞在太子府开了一个小学堂,请了夫子教府中的下人们读书写字。
学堂里的书多不胜数,有的就连贵族手里都没有,他们却能随意翻看。
有时候太子的属臣们来了,甚至东宫三少三师,都会被太子妃抓过去给他们授课。
半芙从小习武,打打杀杀习惯了,并不爱读书。
但她知道读书的好处,所以她哪怕学得慢,也在很努力地学,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那你和本宫一起来誊抄这本医书。”宋令虞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她不学医术,但这本绝世医书对妹妹很重要。
她誊抄下来给妹妹。
“好。”半芙便坐下来,姿势端正,很认真专注地跟着宋令虞一起誊抄。
只不过这本绝世医书是图文结合的,需要画很多的药材、人体穴位部位等。
半芙的字写得不怎么好,图也不怎么会画。
宋令虞却并没有嫌弃,起身来到半芙身后,握着半芙的手,带着半芙一笔一划把字写得更好。
她的身形比半芙高,半芙又属于那种娇小胸大但武力值爆棚的,所以她从背后笼罩着半芙时。
这画面,过来的太子听到黑三的描述,浑身冒出的醋都把黑三给淹了。
半芙简直是受宠若惊,感觉到太子妃柔软的胸贴在她的背上,还闻到了太子妃身上的香气。
太子妃的手细长又有力,带她写出来的字笔锋遒劲……半芙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
天啊,难怪太子那么迷恋太子妃。
她和太子妃同为女子,可她也被太子妃迷住了怎么办?
半芙心里尖叫,直到太子来到身边。
她感觉到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吓得连忙起身,给太子行礼。
太子在心里把半芙加入到了情敌名单中,阿凝怎么跟小丞相一样,不仅被异性喜欢,就连同性都爱他们,跟他抢人呢?
太子让人都退下后,坐下来拿起笔誊抄,“阿凝若是需要人抄书,可以让孤来。”
一国储君抄的书,那可是天下第一份。
谁拿到手都得供起来,当传家宝。
宋令虞心里却想着你一个瞎子抄书,还得我给读,纯属帮倒忙,嘴上应着,“好,臣妾自己一边抄,一边给殿下读。”
这一天,宋令虞没转换回小丞相的身份。
太子妃和太子度过了一天很温馨举案齐眉的日常,看在旁人眼里,更觉得他们恩爱。
晚上就寝时,宋令虞好不容易才没让跟她形影不离的太子黏着,自己去了药房。
陈太医亲手端着药,在宋令虞伸手时,他最后劝了一遍,“太子妃真的知道试药的严重性吗?”
“行了,本宫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宋令虞从陈太医手里接过药碗,没有立刻喝,而是对陈太医道。
“本宫喝下药后会因为痛苦而失态,陈太医你回避吧,去纪公子那里记录他服药后的反应,明天本宫也会把自己的反应告知于你。”
陈太医本就是这样打算的,闻言咬了咬牙,到底没有再劝。
他带着沉重且被太子妃感动到的心情,退下后去了纪钦那边。
宋令虞端起那碗药,还没喝,果不其然脑子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足可以证明此药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宋令虞放下碗,等了一会儿。
又竹便提着食盒进来,打开后把另一碗药汤递给她。
宋令虞把陈太医熬的药,放回了又竹提着的食盒里。
然后她接了又竹给的汤药,送到嘴边,仰起下巴一饮而尽。
这是一碗避子汤。
虽然太子喝了绝子汤,她知道短时间内她怀不上身孕,之前跟太子行房,她并没有喝避子汤。
但偶尔的,比如今天,距离太子喝绝子汤已经大半年了,她还是喝一碗避子汤比较保险。
至于她给太子试药,当然是假的。
她不能让太子恢复过来。
太子只有一直瞎着,她才能更容易架空太子,更容易造反自己当皇帝。
她要试药,是为了给陈太医提供错误的试药反应,让陈太医做出错误的判断,无法配出治好太子眼睛的方子。
她让又竹去看纪钦服药后有什么反应,此刻自己在药房里演一演,明天也能告诉陈太医。
不过她的反应,肯定会跟纪钦的有差异就是了,反正就是耽误太子的治疗。
陈太医几个人,隐约听到了从药房里传来药碗被打翻的声音,以及女子压抑隐忍的痛苦呻吟。
那是太子妃在给太子试药。
纪钦已经因为药物反应而死去活来好几次了,那种痛苦饶是他一个男子汉都无法忍受,翻滚在地,面容扭曲地哀嚎。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几乎失去了意识,舌尖都咬烂了,昏昏沉沉地想着太子妃一个女子都能忍受这种痛苦,他也应该坚持下去。
长达半个时辰,陈太医做好了记录,也是一身汗,从纪钦房中出来,连忙去了药房。
门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太医以为宋令虞一定昏死过去了,连忙敲着门,“太子妃?!你可还好?臣要进去了……”
他说完这话又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陈太医抬头就看到又竹搀扶着太子妃走出来。
太子妃的发髻有些散乱,满头的冷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分明是疼到极致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可偏偏太子妃从又竹的肩上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眼里都是水雾蒙蒙的,“陈太医不用担心,试药,也不过如此。”
陈太医接不上话,跪到地上看着太子妃华贵的裙角在眼前掠过去,往寝卧里走。
她慢慢推开又竹,却踉跄了一下,栽到了门框上。
太子妃对着担心的又竹摇摇头,自己支撑着站稳,然后挺直脊背,一步步看似平稳若无其事,实则忍受着满身的痛,无比虚弱地进了寝殿。
陈太医差点就哭了,转头一看不知何时纪钦也过来了,站在他身侧。
纪钦的面上也全是钦佩,以及不该有的……心疼和怜惜。
宋令虞回到太子身边后,没有立刻收戏,还是演了几分的痛和虚弱来,但又控制在不让太子察觉到她是在试药的那种程度。
她得留下些蛛丝马迹来,让太子以后再知道她给他试药了。
太子此刻只以为是他昨晚把人折腾得太狠了,于是很自觉地禁欲。
这一晚太子只紧紧抱着宋令虞,把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依恋无比的,没做其他什么,睡过去。
第二天太子妃去药房时,陈太医和纪钦已经等候多时了。
纪钦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听到宋令虞的脚步声,就连忙转过来给宋令虞行礼。
他对宋令虞仰着一张俊雅的脸,因为药物的痛苦还在,嗓音嘶哑,“太子妃可感觉好些了?”
“无妨,本宫歇几天就好了。”宋令虞脸色还是苍白着,故作坚强,被半芙搀扶着坐到那里,温声叮嘱纪钦。
“你也要好好休养,本宫已经命又竹总管将你的衣食住行都提升了几个规格,尤其是在膳食上。”
“本宫和太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那些珍贵的补品药材类的,陈太医也会给你用。”
纪钦的喉结滚了又滚,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把握紧的拳头掩藏到袖子里,垂下头,病弱清逸,“是。”
太子妃身份尊贵,自有人精心侍候着,不需要,也轮不到他一个外男来关心。
而太子妃关心他……他以为自己给太子试药,其结果或是死或是废了。
但太子妃并没有轻贱他这个试药者,这般恩宠他,让他有了捱过去的动力。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昨晚陈太医已经记录好了纪钦试药后的反应,此刻他问了宋令虞,结果是跟纪钦差不多,但有些不同。
陈太医沉思,“可能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太子妃你又是女子,臣会调整方子。”
更多的人,不同体质的,男或女来试药,当然能更快让陈太医配出治愈太子眼睛的方子。
只是太子妃也在给太子试药,那就不能按照他的原计划,七天一次那么频繁地试药了,要延长到一个月。
毕竟试药次数越少,对太子妃的身体损伤越小。
*
宋崇渊把手里的权分给了宋令虞一些,但,那是因为他握有了更多的皇权。
宋令虞自然是收下了。
初夏来临时,她用小丞相的身份回了一趟丞相府。
郑氏成为丞相夫人后,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但扩充了好几倍,里面的一切都远超于当家主母的规格,也是因为她现在到了孕晚期不想挪动。
宋崇渊干脆把她这里的院子做成了主院,然后宋崇渊搬来和她同吃同住了,不再是不合规矩,能每天早上从郑氏房中离开,归家后再回这里。
傍晚宋令虞过去时,宋崇渊和郑氏正在书房里。
宋令虞抬眼就看到书案后,宋崇渊正俯身从背后拢着郑氏,握着郑氏的手,教郑氏写字。
宋令虞:“……”
宋令虞顿了顿,没能退出去,对上宋崇渊抬起的目光,她只好上前给二人行礼。
“先坐一会儿。”宋崇渊自然而然地放开郑氏,在郑氏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边喝着边看郑氏自己写字。